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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卿二千石治天下,非與十數萬流民治天下。”薄安平靜地道,“至於軍隊,命天下郡國徵募兵丁即可,今日之要,仍在撫卹臣僚,不在安集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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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薄暖走入宣室殿書閣的時候,聽見的便是顧淵一聲聲咬牙切齒的詈罵,伴隨以什麼東西撕裂的聲響。她對孫小言使了個眼色,後者便招下人們一同都退下了。
薄暖繞過重重疊疊的書冊,走過一方又一方的窗欞,暗沉的壓抑的天色透過窗紗,將她的臉也分割成了許許多多個側面。她走到皇帝的書案前,書案之後自高高的房樑上懸掛下來一幅天下郡國坤輿圖,而那個人就在這萬里河山之前,拿一把根本不能傷人的玉製禮劍,一下下、一下下地割裂了它,彷彿這樣就能發洩掉自己心中那一無可依的窮途的怨恨。
薄暖便靜靜地站在窗下,等著。
終於,“喀”地一聲,玉劍鍔竟被生生拗斷。
顧淵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這把已經無用的劍,半晌,將它丟在了地上。
上好的青玉從劍首三分之一處裂為兩半。
薄暖上前一步,抿了抿唇,輕輕地道:“子臨。”
他這才恍然抬起頭來,看著她,說:“我沒有軍隊。”
薄暖道:“你有。”
顧淵停滯已久的大腦好像這才繼續開始思考,“要從雲州抽調。”
“可以讓仲將軍去。”薄暖輕聲道。
顧淵拿起一片簡,寫了幾個字,卻又扔開了。
“我不能下這道撫卹令。”
薄暖溫柔地道:“你必須下這道撫卹令。”
顧淵驟然抬起眼盯著她,目光亮如妖鬼,“你與你父親一樣。”
“他是對的,我自然贊同他。若子臨是對的,我也會贊同子臨。”
顧淵安靜了很久,方緩慢地道:“你父親說,我是與公卿二千石治天下,而非與元元百姓治天下。”
薄暖微笑,“我聽聞了。”
“他這句話,也是對的嗎?”
他彷彿一個疑惑難以自明的孩童,求助地望向她。這樣從未有過的示弱的眼神令她身心一震,竟感到酸楚難言,“他是對的,子臨……你縱化身千億,也不能安撫好全天下每一個人。做這樣工作的,便須是你的臣下們。無君則無臣,若無臣又何嘗有君?”
顧淵搖了搖頭,“周夫子不是這樣教我的。”
“周夫子不是皇帝。”
顧淵沒有做聲。
薄暖跪在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將臉輕輕地貼了上去。
“周夫子並不能懂得子臨的苦……”
顧淵靜靜地看著她如雲的墨髮,披散在他的衣袂上,“那你呢,阿暖?你能懂麼?”
她輕輕抱住了他,抬起頭,兩人相距不過咫尺,而彼此的眼眸都深藏淵海,“你忘了麼?我說過我會陪著你,我從一開始就說過。”
他忽然笑了。
笑容璀璨如星辰,幾乎令她目眩。
“阿暖,你答非所問。”他笑道,“但是我喜歡。”
她一怔。他們似乎隔得太近了些,他輕而易舉地就摟住了她,貼著她的頸項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只覺自己幾乎要被他嚥進喉嚨裡去了,不由自主地以手撐住了他的胸膛,低聲:“開心了?”
“不開心。”他翻臉比翻書還快。
她愕然地看著他。
他突然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才緩緩地道:“這下開心了。”
顧淵放開了她,重在書案前端正坐下,提筆草詔。
薄暖便坐在一旁相陪。
他怪異地看了她一眼,拿筆端點了點墨錠,斜眉啟唇:“研墨。”
這頤指氣使的神氣,恍若回到了當初在梁國的時候。薄暖暗自好笑,便取出墨錠放入瑪瑙研子裡輕輕摩挲起來。這一枚隃糜專貢的松紋大墨是國中善品,煙細膠清,她專心致志地研磨著,而他端詳她一番,便也低頭,斟酌起詔命措辭來。
本朝沿襲前代,設有尚書檯,負責參議草詔之事。孝欽皇帝時,主威極盛,乃不容尚書檯干預詔命,孝欽皇帝自行擬詔,轉交中朝親信謄抄過後再下發尚書檯。然先帝在位無為,大權旁移外家,薄氏常年佔據大將軍一職,其位尊於丞相,更兼領尚書事,所謂中旨,不過薄氏之命。
如今顧淵早已褫奪薄安領尚書事的職權,他自御極以來,每一道詔書都親筆詳擬,交由孫小言謄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