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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掌櫃說的訊息後,則是證實了他一直以來不願意相信的懷疑——那個想他死,那個在背後追殺著他的黑手,怕正是那個信誓旦旦說要保護他、幫著藏匿他的、人人稱道的、謙和溫順的大哥,現任鎮寧侯世子,江承平了……
只有江承平知道,他確實曾在京城藏匿過。只有他知道,那看宅子的老頭又聾又瞎。只有他,才會在風聲過後的那個晚上,在他從那座小宅裡逃走後的第一時間裡,派人追殺他。只有如今成了世子的江承平,才有那個能力,在他明明逃往舊都的方向時,卻引著官兵去圍京郊西山。只有江承平,才會不願意看到他被官府拿住,怕他有機會洗清自己的殺人嫌疑……
其實直到如今,江葦青也不太確定,定遠伯幼子陸山是不是他殺的。他只記得,那是另一個無聊的夜晚,陸山來找他喝酒。因為無聊,陸山提議往酒裡新增一些來自西域的古怪藥物,說是能叫人嚐到神仙的滋味……然後,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醒來時,他是被江承平推醒的,而陸山……胸口插著把鋼刀的陸山,冰冷地躺在離他一臂距離之外……
叮。
手裡的碗碰到木盆裡的碗碟,發出一聲脆響。立時,廚房外傳來胖廚子的怒吼:“小心些!打爛了碗可是要你賠的!”
虎爺則攔著那胖廚子道:“他第一天干這活兒,總要容他慢慢學起來。”
江葦青眨了眨眼,將思緒從那些往事裡抽離回來,低頭看著那滿盆油膩的碗碟。若是換作一年半之前,他打死也不會碰這些東西的。而恰如剛才外面那些人所說,之前的他,確實一如“混世魔王”。
因他自幼喪母,家裡人總是寵著他讓著他,連太后都因疼惜他是沒孃的孩子,而不許人管嚴了他,因此,倒養得他的脾性越發的嬌縱任性了。虎爺說的那個姚爺爺,他倒是記得的,但他卻已經不記得,他曾被虎爺救過了,也不記得那時候他曾在這鎮子上住過……
十年前,那時候他十歲,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紀。別人越是不許他做的事,他便越是想要去做。因此,當江承平再三告誡他,不能什麼人都不帶就一個人溜出去時,他便硬是反其道而行,偏就一個人溜出了府門。直到他發現自己被人綁架了,一切都已經晚了。人販子帶著他駕船一路南行,等他找到機會跳船逃生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帶到了哪裡。
他還記得跳船時,傷到腳的疼痛,卻不記得是誰把他從河裡撈上岸的了。就連他記住那個姚醫,都還是因為,他家人找來,將他接回京城後,家裡的大夫告訴他,之前的庸醫根本就沒有給他接那腳上的斷骨,所以需要打斷他的腳骨重新接起,且就算重接了,怕以後走路也會留下問題……
他記得斷骨重接時的痛;他記得那時候他躺在病床上是如何的憤怒;他記得他怎麼拿江承平出氣,拿家裡的丫鬟小廝們出氣;他還記得,江承平如何替他憤憤不平,如何跟家裡人說,要親自去替受傷的他討還公道;他甚至清清楚楚地記得,江承平回來後,怎麼跟他吹噓教訓那個庸醫的經過;可他卻一點兒也不記得他曾到過這個鎮子,曾受過虎爺的恩惠,只除了記得那個令他痛恨的庸醫……
如今細想起來,他才忽然驚覺到,許姚醫不是庸醫,那個將他的腳弄斷重接的,許才是被人買通的庸醫……
咣噹。
他手裡的碗再次掉進木盆,將一隻碟子磕出一道裂縫。頓時,簾子外面再次傳來胖廚子的怒吼。
“你要全部打爛我的碗碟嗎?”胖廚子氣沖沖地掀著簾子進來,虎爺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打爛了幾隻?!”胖廚子喝道。
江葦青站起身,低頭看看手裡那隻缺了一塊瓷的碗,還有那盆裡裂了一道縫的碟子,低聲道:“我會賠的。”
他這低眉順眼的模樣,立時叫廚子的氣焰發作不出來了。
胖叔噎了噎,抬頭看看一臉乖順的小兔,再低頭看看旁邊已經洗好的一摞碗,拿起一隻檢視了一下,然後就又嚷嚷開了:“瞧瞧瞧瞧,這就是你洗的碗?!這裡這麼大一塊油斑沒看到嗎?!”再回頭衝虎爺抱怨道:“你給我找了個什麼少爺!”
虎爺抿著唇笑著,笑得左頰隱隱陷下去一個似有若無的酒窩。她過來探頭看了看江葦青手裡的碗,回頭對胖叔笑道:“一回生兩回熟,他沒洗乾淨,你可以教他怎麼洗乾淨嘛。”
又回頭衝小兔擠了擠眼,假裝胖叔聽不到她說話一般,對江葦青道:“別怕他,胖叔就嗓門大而已,其實心眼兒就跟他肚子一樣的軟乎。”
“嘿,這孩子,怎麼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