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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符和帥印交給瀾舟,神思昏聵間跑出了大帳。站在曠野上四顧,分不清方向,又急著要回去,困獸一樣遊走,焦灼地哀嚎。
誰來幫幫他,誰來帶他回去?他跪在地上強自冷靜,可是無能為力,抖得無法自控,他覺得自己可能要死在這裡了。
還是崔貴祥背起了他,憨厚的太監咬牙說:“主子爺,您要挺住,殿下等著您回去傳送呢。”
崔貴祥是老太太欽點隨侍的,上年攻懷來,大雪封山,斬斷了他和關戎大軍的聯絡,是他跪在冰面上爬行,來回送信。作為一個漢人太監,他盡了本分,如今對他有恩的長公主薨逝了,他便要化做牛馬,揹他回去治喪。
夜風吹過來,終於吹清了他的神智,他回看身後的將領,知道現在自己不管不顧地離開,會引起多大的震動。不是不走,是必須有交代。
他拍了拍崔貴祥的肩,蹣跚地落到地上,站立不穩,還需靠他相扶。
“愛妻亡故,我痛不欲生,然戰事如火,耽擱不得。明日按計劃行事,攻佔大葆臺,諸位將士都是隨我出死入生的好兄弟,我內宅遭逢鉅變,實在是心力交瘁,無心戀戰。暫且由左將軍宇文瀾舟代我行令,我要回南苑……見亡妻最後一面,待喪事辦完,再與大軍會合。瀾舟年少,還賴諸位兄弟多多扶植。”他顫聲說,向眾人抱拳作揖,“良時在此,先謝過諸位了。”
誰能受他一拜呢,眾將紛紛跪地受命,他不再多言,轉身上馬,揚起鞭子狂奔而去。
馬上顛簸,顛得腦仁兒都要碎了,他幾次南北往返,日夜兼程,現在回想起來,都是為了見她。他的女孩兒,亭亭玉立的,慈悲如佛的女孩兒……本應該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卻因為栽在他手裡,最後落得這樣下場。
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他就不該那麼自私,一心娶她過門。他寧願她嫁個平庸的人,過平淡安逸的日子,強似年輕輕香消玉殞。無數的不幸,都是他造成的,而他能做的,就是握緊韁繩不讓自己落下馬,強撐著回去見她一面。
他一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覺得一定是陷進夢魘裡了,也許醒來就好了。可是日月交替,換了好幾次馬,他醒不過來,才知道真的到了絕境,無處可逃了。
風吹得他睜不開眼睛,所幸沒有下雨,讓他一氣兒跑回了南京。然而期待的奇蹟沒有發生,他曾經生出錯覺,是不是她和他開了個玩笑,其實她還活著,只是嚇唬他,逼他退兵?但當他看見銀安殿前漫天的白幡,還有祭臺上巨大的奠字時,他的所有希望都化成了泡沫。現實像個重錘,擊打他的腦門,他走不了,是爬進銀安殿的。
“婉婉……”他嗓音嘶啞,幾乎無法出聲。胸口凝聚的血又開始向上翻湧,她死了,他的心肝也碎了,過了門檻便忍不住,扶著祭臺吐出一口來。
太妃驚惶不已,“我的兒,你怎麼弄得這樣……”
他推開了她,“額涅,我臨行前求你照顧她,你答應我的!”
太妃囁嚅了下,無話可說。
他不再理會她,到了梓宮前,華貴的金絲楠木做成的壽材,上面雕滿了層疊的蓮花和數也數不清的仙人。沒等他回來,他們已經把她大殮了。他撫撫那厚重的蓋板,回頭看見披麻戴孝的銅環,啞聲問她:“婉婉真的在裡面嗎?”
銅環鐵青著臉,沒有給他好臉色。都是他害死了她,他怎麼還有臉回來奔喪!
她說:“今天是殿下頭七,王爺要是不忌諱的話,自己看看吧。”
他便去推那棺蓋,可是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他推不動。
崔貴祥對棺槨叩了三個響頭,上來幫他,他才看見棺內的她,雖然七天了,面貌卻還如活著的時候一樣。
這眉眼、這唇鼻、這明麗的輪廓、還有這黑鴉鴉的發……她是盛裝,大衫大帶,尊貴非凡。當初大婚,他掀起她蓋頭的那一刻,她也是這模樣。
他不自覺地微笑,“婉婉,該起來了,睡在這裡頭多不吉利!”他伸手,害怕她會責怪,稍稍停頓了下,溫聲道,“讓我摸摸你,你一定是騙我的,我知道……”
他探出指尖,傷口崩開了,一滴血落下去,正落在她臉上。他驚慌失措,忙捲袖子替她擦了,重換另一隻手去觸碰她——冰涼的,沒有溫度,他遲鈍的腦子終於轉過彎來,原來她真的死了。
他仰起頭,天旋地轉。老天爺呀,怎麼會這樣!他痛得氣若游絲,兩條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頹然跪在了她的棺槨旁。
沒有人敢去扶他,這時候想把他和長公主分開,他一定會殺人的。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