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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道:“綠萼姐姐笑什麼?”
綠萼道:“回殿下,奴婢在笑‘不知今夜屬何人’這句話。這話問得好!”
我頓時紅了臉道:“胡說什麼?!不許擾了殿下唸書。”綠萼伸了伸舌頭,忙躲了出去。
高曜道:“孤也覺得這句話問得好。”
我問道:“怎麼說?”
高曜道:“梨花和溪水都是實在的景物,經他這麼虛虛一問,就有些意境了。”
我笑道:“日常並沒有見殿下在詩詞上用心,卻說得很在理。”
高曜道:“義陽皇姐的封女巡不是名動京城的才女麼,因此義陽皇姐時常談論詩詞,孤便聽了兩句。不過詩詞文學究竟是小道,因此孤不喜歡。”
我頓時失笑:“是誰告訴殿下詩詞文學是小道的?”
高曜道:“太子哥哥告訴孤的。天下的學問便如一棵大樹,有根本,有枝葉,根本滋長枝葉,枝葉蔭覆根本。做學問當從根本開始。那詩詞文學便是枝葉。”
我將寫了詩詞的梨花箋揉作一團扔到竹簍中,一面問道:“殿下知道何謂學問的根本麼?”
高曜道:“蕭太傅說,人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依靠什麼而活著,為什麼而活著,才是根本。”
我命人將筆墨紙硯都撤了下去,端上三碗五福安神湯,緩緩抽出高曜肘下的書,笑道:“殿下所言甚是。只是臣女有句話要勸殿下。愛學問固然是好的,可是也不要太過刻苦。做完了功課,愛什麼便學什麼,橫豎也不用去應試。這兩天殿下看書看得太晚,慎嬪娘娘已有些擔心。”
高曜七歲時已識字數千,夜間常自己看書,甚少再需要我說故事。如此一年下來,頗讀了些書,人也更加沉穩。“當年玉機姐姐說孟嘗君田文的故事給孤聽,教導孤當致力於學業,他日好在父皇面前言必有中,怎麼如今倒說這樣的話?”
我笑道:“殿下可還記得周亞夫是怎樣死的?”
高曜想了想道:“他的兒子為他買了工官尚方刀戟盾甲五百具做陪葬之用,又不願付清買價,因此被人告發,罪名是私買官器。此事連累了周亞夫,景帝派人責問他,他只是一言不發。景帝大怒,召廷尉治罪。廷尉問周亞夫為何要私購兵器造反,周亞夫說那些只是葬器,他並無反意。廷尉便說,即使生不欲反,也會在地下謀逆。最後周亞夫在獄中絕食而死。”
我笑道:“周亞夫在平吳楚之亂時乃是首功。常言道,功高蓋天而不賞。周亞夫雖算不得功高蓋天,說一句功高震主卻也不為過。恃功而驕,挑起景帝的殺心而不自知,死得不冤。”
高曜道:“姐姐是說周亞夫並非死於其子的囂張無知,而是自有其取死之道?”
我點頭道:“身為臣子既要知道如何建功立業,更要懂得斂心藏志,歸功於主上。切莫像周亞夫一般,叫兒子去買陪葬之物卻還不知死期已近。過去殿下和皇太子是平起平坐的兄弟,自然要努力爭得陛下的讚賞和信任。如今是君臣,名分已定,殿下就當藏拙才是。”
高曜笑道:“姐姐是說,孤應當裝傻,免得自己像周亞夫一樣被君王疑忌。”
我笑道:“君臣就要有君臣的樣子。”
高曜道:“好!以後父皇再考問太子哥哥和孤,孤只說,太子哥哥說得對,兒臣無異議。可是若父皇以為孤太過愚鈍,不堪造就那該如何是好?”
我笑道:“言語上憨直些無妨,只要能夠好好完成聖上交代的差事,那便足夠了。子曰,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殿下要做個能幹的人,口舌之能,不爭也罷。如此方能君臣和睦、兄友弟恭。”
高曜又問道:“那太子哥哥又當做些什麼?”
我淡淡道:“漢初黥布在南方謀反,高祖劉邦正在病中,想讓皇太子劉盈將兵平反,商山四皓便商議道,太子將兵,有功而不益位,無功則從此受禍。且太子所領,都是當年輔助高祖定天下的梟將,太子絕難駕馭。於是四人請呂后求了高祖,使太子在關中監國。”
高曜想了想道:“姐姐是說,做太子只要不功不過便好,是麼?”
我微微一笑,並不答話。高曜悵然道:“孤以前聽母親說過,君臣之分遠在父子兄弟之上,原來姐姐也是這樣說的。”
我肅容道:“殿下生在帝王家,此乃天經地義。殿下也實在不必惆悵,全力躬行聖人的教導,將來為君父分憂,方是皇子的本分。”
高曜頷首道:“孤明白了。”說罷將安神湯一飲而盡,拿過那本未讀完的書夾在腋下,跳下榻道,“孤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