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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灑然一笑,道:“偶爾毒發; 有真氣壓制; 倒是能夠對付過去。”說罷舉杯道:“祁兄,今日你我有緣相見; 已極是難得,何必再提這些令人煩心的事,這一年來,我行走江湖; 吃吃喝喝,逍遙自在得很,倒是從未有過的愜意,祁兄亦不必再介懷我身上的毒。”
說罷便滿飲一杯,祁風為她所感,想著她一個女子尚能如此淡泊生死,自己何須再以此事來掃二人雅興,一時也灑脫起來; 不再多說; 與長亭開懷暢飲起來。
夜裡,祁風正睡得迷糊,卻隱約聽見旁邊的屋裡傳來一聲低呼; 他陡然驚醒,是長亭的聲音,他想也未想,便奔了出去。
祁風急急地敲了敲房門,急聲喚道:“江姑娘,江姑娘,你怎麼了?你回答祁某一聲!”
長亭並未回應,屋中卻有桌椅傾倒的沉鈍聲,祁風心念電轉,眉頭緊皺道:“江姑娘,請恕祁某無禮!”說罷便催發掌力,“砰”一聲,將房門震開。
屋中暗沉沉的,祁風習武之人,眼力自然很好,一眼便看到撲躺在地的長亭,他大驚之下直撲過去,將長亭扶在了臂彎,長亭渾身僵硬,指尖卻有些血跡,似是痛到極處,抓撓硬物所致。
祁風大駭,只見她牙關緊咬,滿臉是汗,臉色慘白中卻蒙著一層青黑,口中噴湧出鮮血,眼鼻亦是血色模糊,祁風顧不得其他,急急拉起長亭的手腕替她把脈,心中一沉,就地便將長亭扶坐好,雙掌按在她後背,替她運起功來。
天色漸亮,長亭緩緩睜開眼睛,輕咳兩聲回過身去,勉力道:“多謝祁兄……”
祁風收回真氣,面色亦是蒼白,是真氣損耗過度之相,他眼下烏黑,卻笑得儒雅欣慰,只聽他道:“你沒事就好。”
長亭撥出口氣,勉力笑道:“我沒事的。”
祁風看著前方纖瘦雋秀的背影,心中湧起莫名感覺,只輕聲道:“江姑娘,這一年來你毒發時便是如此嗎?”
長亭頓了頓,微微頷首,祁風再忍不住心中的擔憂痛心,追問道:“那發作可頻繁?”
長亭緩緩站起身,祁風亦站起身來,只見長亭伸出一隻胳膊,將衣袖拉了些上去,祁風不解,待長亭再拉高一些,卻見本是潔白如玉的手臂上血脈烏青,好似黑線般絲纏亂繞,隱隱似有活物流動,令人見之生寒。
長亭嘆了口氣,將衣袖蓋上,輕聲道:“這一年來,每次毒發,這些東西便會出現,隱隱呈蔓延之勢……”
祁風精通醫道,他怎會不知這裡面的兇險,只沉聲道:“是否在向心脈蔓延?”
長亭看著他,卻微微一笑,平靜道:“是……”
祁風面色沉重,隱有傷感之意,“你可知,一旦蔓延到心脈,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得你了……”
長亭對此答案一點也不驚駭,只含笑道:“我知道,不過據我一年來的觀察,或許我還能有一年半年的時間,不會那麼快就死。”
祁風盯著她,似是想到了什麼,微微一嘆,輕聲道:“既如此,你為何不肯再去見見他?當日他離開西山時,情傷至吐血,可見他看你有多重。”
長亭想起那日二人訣別西山,耳中似乎還回響著趙權軟弱祈求的聲音:“我等你,我可以等你……”
長亭的心似被攥了一把,她低喃道:“我當然知道他看我有多重,他為我不辭生死,可是,我已是將死之人,是生離痛還是死別痛,我不知道……”長亭眼中現出一絲迷惘與怔忡之色。
“或許不讓他知道真相,讓他恨著我比看著我死更好些罷……”
說完卻灑然笑了笑,望著祁風道:“祁兄不必為我感懷,長亭這一生雖短,卻並無遺憾,得遇人世間種種,我已是十分知足。”
祁風望著她,被她眼角的笑意所感,一時眉目也溫柔起來,柔聲道:“江姑娘若不棄,祁某左右也無他事,便同江姑娘共遊如何?江姑娘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祁某願替江姑娘完成。”
長亭眉目一轉,似是想了想,輕笑道:“倒沒什麼特別的,就這般有酒有友,暢遊江湖便不錯,師父師叔都不在山上,也不知什麼時候回去,我是不想再回千汨山守著,但是若有一天真不知在何處毒發身亡了,就有勞祁兄將我的骨灰帶回千汨山,與我師父交代幾句,莫讓他老人家為我懸心。”
她說得輕鬆,祁風心中卻空空落落,不願將氣氛弄得感傷,只豪氣道:“好,祁某定不負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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