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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曇和顧明宏走到時,顧青竹將將落筆,墨跡未乾。
“四哥。”顧青竹原以為兩人要待會兒子,問道:“可是找到中意的了?”
顧明宏雙手一攤:“本欲帶沈兄好好參觀一番,他卻早相中了寶貝。”
“苦尋許久,人都說若顧府書閣都找不到些蛛絲馬跡,這天下大概也無跡可尋。”沈曇手裡託著兩冊書,分別是吳郡陸氏的《辯亡論》抄本和春秋左傳正義三十六卷,另還拿了號稱天下第一行書馮承素摹本(神龍本)的仿貼,雖說仿本,但能在顧家收藏就說明其功底高深,拿來臨字實為上品。
話是如此,兄妹倆清楚他今日前來是為接受考驗,加之小年夜家家戶戶都要吃個團圓飯,沈曇不會久留。
“只是這本臨帖珍貴,我和管事吩咐下。”顧明宏道,規矩死的卻是活的,書閣有些古籍不外借,但不表示沒有例外,需朝大管事報備方可。
“多謝顧公子好意。”沈曇目光在顧青竹方才簽下的冊子上掃了掃,然後道:“我現臨摹半章即可,已足夠回家研習了。”
別說顧明宏,連顧青竹都吃了驚,臨帖並非一蹴而就的事兒,要靜心凝神,筆筆胸有成熟才可出佳品,成色不好臨摹出來也無用,日後照著練習反會出岔子,畫蛇添足。
顧明宏心中存疑,復問了遍:“那我喚書童來伺候筆墨?”
沈曇從容的拱了手:“勞煩。”
書閣裡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書童也是把老手,一聽要臨帖飛快取來了合適的紙張,鋪在桌案上,轉眼間磨好墨,垂首退到桌邊等候,沈曇挽起衣袖踱步而去,顧青竹也忍不住湊近了些,想見識見識他筆尖功力到底幾分。
只見人家從筆架上捏了只石獾毫,這種筆的筆性堅硬,很不好掌握,顧青竹雖不算得初學,對它依舊就敬而遠之。
沈曇執筆潤墨,定睛看了神龍本兩眼,頓了頓才下筆,最初一筆一劃書的謹慎認真,越往後越發純熟,彷彿默過百八十遍,但筆下的字形紋絲不動。顧明宏神色複雜的看他摹完上章,字型大小、行間距離把握的恰恰好,換做是他,大概只能做到其八九分的境地。
以顧青竹的眼力,完全看不出兩者有何區別,當然,顧明宏還是能辨別的,可那微不足道的差異算不得不好,只能說個人書寫風骨不同,又不是為摒棄自我的造假,臨帖這種事兒,以人傳人,到最後總歸和原本相差不少,保不準機緣巧合另成一派。
“沈兄拿手的真不是行書?”顧明宏咂舌道。
沈曇嗯了一聲,放下手中的筆,狀似無奈的答道:“家父酷愛顏體,我也從小便修習那個。”
顧明宏正欲再嘆,門外卻傳來松平的聲音,說前院有人過來找四公子,只得匆匆讚了聲:“真人不露相,我先去下,馬上就回。”後往外廳走了。
書童忙著處理寫好的帖子,等墨跡自然乾透,用好幾層宣紙裡外包著捲成筒子,再拿棗紅色的細錦緞捆紮妥當。沈曇在冊上登記好自己名字,正在她之前那行下頭,抬頭時朝顧青竹勾起唇角,說:“七姑娘的虞體寫的倒精妙。”
人顏色好,怎麼笑都好看,一雙眼睛如有倒影著滿天星辰,看的顧青竹這種不注重虛表的人都熱了臉頰,不自在的錯開眼兒,故意將聲音放大了說:“公子謬讚,應是挺普通的。”
“我可沒生得一副討好人的性格。”沈曇食指在顧青竹三字個下劃了個來回,慢聲說:“城中閨秀推崇蠅頭小楷,你這虞體寫的雖算不上極好,貴在有精髓,難得。”
顧青竹才見識過他的本事,轉而受到如此直白的誇讚,心裡很是受之有愧,低頭扮作面皮薄的說了句:“實不敢當。”
沈曇在軍中混跡多年,除了女人之外什麼型別的沒見識過?自會意到顧青竹表現出的‘窘迫’,當即笑一笑轉移了話題,問道:“方才怕也唐突,七姑娘的傷勢如何?”
“不礙事了。”顧青竹下意識的挪了下腳,微微仍有些刺痛傳來,臉上仍是不動聲色:“只不能走的時間長。”
結果沈曇像通了天眼般的,挑眉瞅著她的腳腕:“剛移動時可有疼痛?”
“並無。”顧青竹也不清楚自己為何就說了假話,出口才看見他滿眼不信的樣子,於是接著圓了話說:“有些不大舒服,但痛倒不至於的。”
說完,她更有點兒懊惱,沈曇那眸子分明像看透自己一般,仍然寫著‘不信’兩字,真真越描越黑,幸虧顧明宏進門遠遠和兩人說二叔差人喊他們過去,顧青竹才稍安了心。
“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