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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彪罵罵咧咧地被人押出去,而百戶大人這時卻是坐在椅上,小心翼翼地抽出御賜繡春劍,用一方白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劍身。
此時,柳乘風的目光清澈而明亮,整個人,帶著幾分稚嫩之氣,這種稚氣讓人很難琢磨,似乎在他的體內有一種讓人難以理喻的堅持。
“大人怎麼了?”
王司吏頓感不妙。
柳乘風抬眸,語氣平淡地看著王司吏,道:“王司吏是個老吏,雖說沒做過官,卻是看慣了宦海沉浮,做官和做人不一樣,有些事該做,有些人不該做,對不對?可是,這一次柳某人要做一次人,一次堂堂正正的人,這麼做,或許有違官場的規矩,可是柳乘風非做不可。”
“我這麼做,可能會牽累到你,王司吏,你若是不願意去,就留守在這百戶所裡吧,你我在這百戶所裡也算是共事過不少時候了,你有妻子,還有兩個孩子,上有父母在堂,我不想讓你涉險。”
王司吏驚愕地抬眸,結結巴巴地道:“大人難道是要去”
柳乘風重重地點頭,不待王司吏繼續說下去,便打斷他道:“沒有錯。”柳乘風的臉上露出莞爾的笑容:“半年之前,我還是個擺字攤的臭書生,那時候,雖然生活困頓,卻是無憂無慮,你知道為什麼嗎?”
王司吏不解。
柳乘風道:“因為那時候,柳某人無慾無求,只按著自己本心去做事。而這一次,我也要按著自己的本心去做這件事,什麼丟官問罪,什麼濫殺無辜,讓他們見鬼去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人不能賤到這個地步
王司吏呆住了。
倒不是因為柳乘風的言辭,只是這時候他也在權衡,去還是不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是哆嗦著嘴皮子顫抖地道:“大人,學生一輩子碌碌無為,連鑽營取巧都只是半桶水,現在想來,這輩子活著真是不值當。難得大人如此瞧得起學生,以學生為腹心,委託重任,學生只有一句話要說:士為知己者死。”
“所以”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王司吏咬牙道:“所以便是刀山火海,學生也要隨大人走一走。書生雖無用,卻都未必是鼠輩,仗義死節的也有讀書人。”
“嗯”柳乘風並沒有太多的感慨,他這時候卻是埋首在案牘上書寫著什麼。
王司吏抬眼看過去,只看到那案牘上陳著一方信箋,信箋上隱約地寫著‘報溫氏書’四字。
“遺書”王司吏心裡不禁咯噔了一下,不由奇怪地看了柳乘風一眼。
為了一個死了的商賈,為了一些潑皮,這百戶大人竟是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這樣的人真不知是愚蠢還是無畏。
王司吏心裡不由地嘆了口氣,這把老骨頭只怕要交待在這小子手裡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心裡未嘗沒有趨利避害的心思,可是總覺得柳乘風這個人待自己不錯,若是這時候袖手旁觀,只怕要抱憾終身。
人的勇氣其實是會傳染的,柳乘風那一副無畏的樣子卻也讓王司吏有了幾分勇氣。
柳乘風擱筆,隨即站起來,用一隻手撐著案牘,道:“人都到齊了吧。出發!”
四十匹馬上坐著四十個幫閒,柳乘風打馬在隊前,周遭的騎士紛紛朝他齊刷刷看來。後隊一些,就是百來人擁簇在馬後,柳乘風只是掃視他們一眼,隨即正色道:“迎春坊出了民變,一群賊寇居然敢堵截官軍,陳總旗已經身陷囫圇,諸位,可敢與本官去平定叛亂嗎?”
“有何不敢!”
眾人大呼一聲,氣勢如虹。
柳乘風勒著馬,抬頭,只見豔陽高照,帶著絲絲的燥熱,道旁的樹木落著葉子,飄飄灑灑。
“或許,就是這些秋葉來為我送葬了!”柳乘風心裡湧出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他明明知道,只要下了馬,他仍有富貴,可以讓自己的妻子不必擔心。只要向雷彪低頭,就可以諸事不管,可以安生的。
可是他的雙腿,緊緊地夾在馬肚子上,深吸一口氣,按住了腰間的劍柄,目光落在了長街的盡頭。
“明年的今曰,會不會有人說有一個呆子在這裡愚蠢地選擇了死亡。或許不會,我不過是一個小人物,名不會見經傳,在這時光之輪中,不過是滄海一粟。不過,就算是死,那麼也要人來陪葬。”
他大手一揮,道:“走!”
從這裡到迎春坊,不過是幾個街角的距離,甚至到了煙花衚衕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烏壓壓的人群。
人頭在攢動,看不到盡頭,柳乘風抽出了腰間的繡春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