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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折節的架勢,文帝早年還為了他這牛一樣的犟脾氣惱火,現在多少都懶得再管了。
“為何要改。”
文帝深吸了一口氣,質問,“難不成你出去一趟,一無所獲?你就不知道,你那套法度強加於黎庶,本來就是妄想?今是太平之世,你卻非要倒行逆施。”
步微行道:“行高於眾,原本和者少寡,兒臣沒有罪,為何要改。”
文帝待要再說,卻又被他堵了回去,“不如二十年後,陛下另擇明君。”
文帝慪火,再好的涵養和為父的尊嚴也讓他敗了,“朕明知你不是皇后所出,可這個儲君之位,朕讓你做了十幾年,不曾有過廢立之念,你……”
皇帝氣得胸口幾個劇烈的起伏,見他絲毫不動容,便心下難堪又喪氣。
數十年理政,文帝能知人,也能自知,到了今日他不得不對步微行甘拜下風,論心腸硬,他愧不如。
唯獨上回命人在綢莊裡做了點動作,讓他又生了恨意,雖然他不說,但沉默,往往卻是最傷人傷己的。
文帝道:“去見過你弟弟沒有?”
步微行微垂眼睫,“自回宮被陛下喚至此處,尚未見過。”
文帝揮袖,“去見了他來。”
“諾。”
直至步微行的身影消失在東宮綺柱輝煌的殿門之外,文帝懊喪地抓了把頭髮,又弄砸了。明明是來好言相勸,明明是來道歉,可是該說的話一個字蹦不出來,倒是不該說的說了大把,又讓他起了疑,連“另擇明君”這番話都說出來了。
皇后說得對,他們就是一個比一個犟,死也不肯低頭服軟。
夜裡微涼,又細密地織起了斜雨,如穿絲瑩珠,扶疏花木,重門掩映之間飄灑如屑。
巍峨華麗的樓閣上點了一盞明燈,小皇子,他的弟弟正安歇在皇后懷中,睡得憨甜。
皇后生產體虛,不便見人,讓手腳利落的婆子撿起襁褓,將嬰兒包裹起來,打起簾攏,太子正跪在木階下侍立,將捲了一身冷雨的錦裘解了扔在殿外的宮人手中,嬤嬤小心翼翼將小皇子抱過來,要讓他看上一眼。
步微行眼風一瞟,只見嬤嬤嘴角浮動,眼底分明有精明異狀,便先下手一動,果然,那小嬰兒瞬間被嬤嬤手一鬆,步微行穩穩地將弟弟接到懷裡來了,他手上力氣大,小嬰兒登時被驚醒,哇哇啼鬧不止。
嬤嬤驚駭地撲通跪地,“娘娘!奴該死!是奴一把年紀力有不逮,奴抱不住小皇子才讓小殿下受驚了!請娘娘恕罪!”
皇后早被這動靜驚得起了身,但見重簾之後隱約模糊的一個影兒似在顫抖,女人的聲音很是急切,“太子,快將你弟弟抱過來。”
那老嬤嬤還在一個勁求饒,步微行諷刺地屑笑一聲,抱著啼鬧的小皇子到了簾外,皇后起身下榻,將孩子抱回手中,步微行蹙著眉,毫無留意,“皇弟見了,兒臣便先走了。”
他轉身下階,深秋寒雨夜來,朔風捲得迴廊外落葉成雨。
身後,宮燈千萬,鳳雕影綽。
他疾步走下臺階去,東宮之中文帝竟還未走,見他回來時無傘無蓑衣,淋得滿身雨水,不悅道:“怎麼回來得如此倉皇?”
步微行道:“見過便回來了。”
他在坤儀宮之所以不動怒,是顧全皇后和黃氏一門的面子,那老嬤嬤是他舅父黃中谷從家中派去的,說是皇后的乳孃,有她照料,定會母子平安,讓皇后順利產下孩兒。
起先這老嬤嬤被送入宮中時,他在坤儀宮便見過一回,她眼皮鬆垮,但眼睛卻精光有神,一眼便知心事頗重,且對他有幾句陰陽怪調之言,似頗有微詞。
步微行當初只以為黃家對他的身世並不知曉,並不生疑,如今想來,也並非全然不知。
如果知曉,今晚那老嬤嬤故意撒手陷害於他就說得通了。皇后不降罪不追究也行,但所有人都相信一點,謀害小殿下,太子完全有理由與動機,更完全有手腕。傳揚開了,三人成虎,更是能顛倒黑白。
他隱怒地揹著門,白皙而稜角分明的下頜微微抖動。
沒想到黃氏是第一個豎旗與他對立的門閥家族。
文帝見他臉色蒼白,以為捱了凍,便問了一句,步微行道:“吹了冷風而已,兒臣去命人煮了薑茶。”
文帝不再多言,待出了東宮,小太監替他撐起龍紋皇幡,皇帝坐上軟輦,才有人從後宮之中倉皇奔出,待至文帝跟前,又便等候落轎,小心湊到文帝耳朵跟前,“陛下,方才太子險些摔了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