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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桌青翠,無一油葷,唯一一道帶點肉的是一碟蝦仁炒蛋。
“督主不吃紅肉的。”霍安附在她耳旁悄聲提醒。
秦慢什麼反應也沒有,低低哦了一下,端起碗安靜地扒起飯來。
她要求不高,只求一碗飯能果腹,一片瓦能遮雨,一張鋪子能夠安然入睡,於她就已足夠。
雍闕似渾然沒有聽見兩人的竊竊私語,嫻雅地執起筷箸,用膳前淡淡道:“多吃些,半夜還要趕路。”
啥?從清晨到現在沒有閤眼的秦慢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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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湖泊上的霧氣已被陣陣大風捲得一乾二淨,白天裡平靜婉約的太平湖在夜裡驟然換了副面孔,驚濤駭浪此一波彼一波衝得泊於碼頭的船隻東倒西歪。
天上一輪芽月,細成眉絲,幾粒寥寥星子伴在它左右,冷冷低看著岸邊數人。
碼頭外側一艘半大不小的舟船沉在水中,縱然狂浪不斷沖刷而來,它僅是稍稍晃動,可見吃水、很深。
雍闕略看了看天色,提步上船:“時辰差不多了,啟船吧。”
困得睜不開眼的秦慢幾乎是被霍安連拖帶拉送上了船,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大的舟船內艙卻是鋪蓋齊全,雍闕才落座,秦慢那廂已經抱著個枕頭栽了下去。
兩人各據一方,誰也沒有理誰。然而拔了錨的船一入水,晃得幅度頓時大了起來,秦慢被晃得實在睡不著覺,被薑茶灌下去的暈眩又衝上了腦,她懊糟地翻了個身,抱著枕頭靜靜地看了會蝙蝠倒掛的棚頂,她慢慢騰騰地說:“督主,碼頭人說湖裡有大魚,夜裡撞了船怎麼辦?”
雍闕那頭一點聲響都沒有,秦慢想他可能睡著了,不覺嘆了口氣。沒有什麼比睡得好更叫她羨慕,無論什麼煩心事好好睡上一覺就煙消雲散了……
“我會水。”船艙冷冷傳來一聲。
秦慢呀地張了下嘴,很快又扁了下來,委屈道:“我不會……”
他回應得冷漠無情:“那就只能委屈你捨身成仁去喂大魚,也好搭救這船上十來條性命。”
“嗚……”
逆水行舟已是難,碰上狂風巨浪,不算小的舟船顛簸在遼闊的太平湖中猶如一片孤葉,隨時有側翻之兆。不得不說雍闕手底下各個皆是能人,換做其他船手恐怕早控不住船,沒入波濤裡。
艱難前行了近一個時辰,趴在毯子上嗅著薄荷葉醒腦的秦慢忽然支起身來,側耳細聽了下:“督主……”她也沒等他應她,接著道,“魚來了。”
話音未落,一聲巨響,船身猛地一歪!
“呀!”秦慢驚叫了聲,人就和只麻球似的咕嚕咕嚕地滾向一邊。
雍闕眼皮未抬,足下皂靴輕輕一踢,一個滾過來的美人靠直飛向秦慢,堪堪擋住她撞上的額頭時,卻見她驚慌之中張牙舞爪地一扭腰,恰好躲過了吐出那個木鞘。
他眼中閃過一縷幾不可見的光彩。
水中的兇物似是翻了個身,帶起的巨浪掀得孤苦無依的舟船打了個旋,也不知外頭的番子們用了什麼法,如此驚、變之中船隻竟仍然沒翻。
驚魂未定的秦慢幾乎帶著哭腔問道:“督主,我們這是要去哪啊?”
天翻地覆的船艙裡錦衣輕裘的那人八風不動,輕描淡寫道:“奈何橋。”
☆、第15章 【拾伍】十三年
狂風大作,惡浪翻滾,水聲風聲鋪天蓋地包圍了小小船隻。支在銅架上的琉璃燈撲閃一下,噗呲碎裂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浪頭接連不斷地撲打上來,船艙造得嚴實封閉暫時沒有漏進一滴水來,只是再嚴密的艙壁也無法阻擋滲進來的入骨淒寒。
春夜裡的江水冷得刺骨,秦慢牙齒上下打著顫,她不像雍闕能運內功護體,整個人不比浸泡在冰水中好上多少。
雍闕說他們去的是奈何橋,而她現在就已如墜地獄。
渾渾噩噩中外頭的叫喊聲,腳步聲,滔滔水聲離她耳邊越來越遠,視線變得模糊,彷彿有潔白的雪花落下,落在地上時卻化為點點火星,逐漸蔓延成茫茫火海……
過了不知多久,聽覺重新恢復,耳朵裡極為遙遠地飄來一句話:“我這兒不是醫館,也不是義莊,帶著個死人來做什麼?”
一聽就是個與任仲平差不多的古怪人,口中的死人莫不是她?
風鑽入喉嚨她嗆得連咳了好幾聲,深深地吸了好大一口氣,她睜開了眼。頭頂薄光熹微,時而飄起一二綠瑩瑩的光點,如同森森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