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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過後正是點燈時分,陸晟與皇后兩個人話都不多,湊在一塊兒就更沒聲兒了,就見陸晟端坐在椅上翻書,皇后則在一旁穿針走線,屋子裡靜得像佛堂,只留皇后身邊的老嬤嬤在門後乾著急。
不一會兒,便由著宮女送來一盅參湯來,宮女伶俐,說了一車簍子好話,無非是皇后如何如何關心聖上。
陸晟懶懶揭開蓋,看著往上冒著熱氣的參湯,終究還是不忍心委屈自己,“剛用過晚膳,朕膩得很,便只能辜負皇后一片苦心了。”
“去叫廚房準備山楂白果湯來,這湯最能解油膩……”
“不必麻煩了。”陸晟一揮手,將宮女打發出去,顯然是想躲個清靜,並不打算再賠上幾分耐心。
皇后垂下頭,眼角皺紋細細綿綿在燈下延伸。
陸晟忽而合上書,挪了挪位置,問:“宮裡如今收著什麼紅珊瑚樹沒有?”
他冷不丁這麼一打聽,倒是把皇后問得一愣,等了等才說:“庫裡似乎還有幾株,都是前朝舊物。”
陸晟皺眉,“下面沒有新進的?”
皇后道:“皇上厲行節儉,下面……臣妾約莫著都沒膽子進這些……”
陸晟把手裡的書一扔,啪嗒一聲落在案臺上,很有些煩惱。但他略想一想,便已有了主意,未過多久便露出一個極為輕快的笑容來,卻把面向而坐的皇后驚了神。
她彷彿已不認得他,如今在面前的是個未曾謀面的少年郎,哪有英武帝王的模樣。
好在這笑只是短暫一瞥,他很快已收斂嘴角,沉默如常。
站起身肅著一張臉說:“歇吧,朕明日還要見一見你父兄。”
皇后這才露出一點鬆緩笑意,起身伺候陸晟脫衣裳,一面解他零上盤扣,一面說:“阿哥現如今終於懂事了,能給皇上分憂是臣妾家人的福分,但倘若阿哥再惹事,皇上必定不要看在臣妾的面子上輕饒他,一定要重重地罰他,叫他知道厲害。”
陸晟道:“一家人,到底是要護著點的。”
皇后粲然一笑,多出幾分嬌羞,“那臣妾便替哥哥謝皇上寬仁。”
收拾妥帖,兩人同在一張床,與往常許多夜晚一般,既無談資又無慾念,彷彿是這清湯寡水的日子,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但夜深人靜,陸晟能睡得安穩,皇后腦中卻止不住地回想起白日裡嬤嬤勸她的話,這些年藥也不知吃了多少,可說是心灰意冷,但她這年紀抱子的,也不是沒有,思來想去仍是不甘心,在這宮裡身邊沒個孩子,便是皇后又能如何呢?終究是為他人做嫁衣罷了。
想著想著便側過身,伸出手來搭在陸晟肩上,低低喚一聲,“皇上……”
夫妻將近二十年,彼此一個小動作就知道對方訴求。
陸晟半眯著眼睛,輕哼一聲,眉宇間透出幾許不耐。
但皇后本不就為討他歡喜,她為的是龍子,要為此孤注一擲粉身碎骨,惹他不快又如何呢?她哪裡在乎?
順著這通天梯向上爬,她的手向下撫,陸晟仍舊不動如山,任她忙碌一陣卻未得嘉賞,過後只得落寞地躺回去,黯然道:“皇上現如今連碰都不願意碰一下臣妾了……”
陸晟略略睜開眼,抬手撫過皇后鬆軟髮髻,卻撫到乾涸枯槁的痕跡,讓人無奈,也讓人悵然,容顏易逝,老去的女子似秋後枯萎的花,留給人的只有遺憾。
“你是皇后,不該也不必計較這些。”
皇后,又是皇后,這兩個字似她命中枷鎖,牢牢將她禁錮。
她再一次躺回他身邊,聽著枕邊人沉穩的呼吸聲,卻覺著一床紅帳墜進深淵,漸漸冷得透骨。
第二天一早,青青收拾妥帖,正要遵照規矩隨慧嬪一道去長春宮給皇后請安。出院子遇上慧嬪,瞧見她兩隻眼血絲密佈,顯然是哭了一夜,乍一看彷彿生過一場大病,面白如紙,身段纖弱,稍走幾步便是搖搖欲墜模樣。
慧嬪不敢一人坐轎,只得與她一併走去長春宮。
清晨風和雲淡,青青側過臉打量慧嬪,“你這幾日都苦著一張臉,夜夜都哭,莫不是為著他吧?”
慧嬪眉眼低垂,大約是傷心透了,無力與她爭辯,只懨懨道:“左不過是為這些,你既猜著了,又何必問?”
青青道:“我原本以為你是個大度人,比旁人看得透,沒想到也計較這些。”
慧嬪道:“你若心裡有他,自然大度不起來。”
“這麼一說,你竟也動了真心了?”
“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