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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遇上這一樁以後,楊寶兒就這麼輕飄飄地放下了,他也沒有繼續追蹤那夥日本人的行程。楊寶兒心想,若是知道這件事會給戚英姿帶來滅頂的災難,他是如論如何也要越權管上一管的。
戚英姿漂流朝鮮平壤六年,楊寶兒很自責,他心道:若不是自己大意,將現成的人證物證都弄成了說不清的失證,那也輪不到參將貝兆楹一人自說自話,更不會教戚英姿平白受了這麼多年苦。
楊寶兒疑心是沈約給貝兆楹通風報信了,他後頭無數次想起劉若誠避諱沈約的樣子,而自己還像個傻瓜一樣一去就仔仔細細將事情跟沈約說了。等後頭各項塵埃落定,他便開始懷疑是沈約告知了貝兆楹其中細節,才有了後頭的戚英姿六年放逐。
楊寶兒自然知道沈約想見他,可門對門見了面又能說甚麼呢,說當年的女將軍戚英姿回來了,正指望他們二人為她翻案嗎?
翰林大學士楊大人不想說這個,尤其是和舊友沈約。如今沈約代表兵部問詢,而自己則代表翰林院參政,他們不能在問案之前就先有了結論,這同樣對寧波衛所的一眾人不公平,也包括那個參將貝兆楹。
十月是漕河北京段往北的最後一次行船,等到十一月,北京往上的漕河段全部都要冰封。若要解封,要到來年春天。於是沈約與楊寶兒的行船一走,崔家的船也悄然揚帆了,崔蓬帶著冬生和春生,登上了那艘帶領他們自朝鮮遠航至大明的大船,春生去開船,過了小半個時辰,春生說:“公子,船壞了。”
“能修嗎?”
春生搖頭,“一時半會兒修不好,舵壞了,要專程訂造一個,沒十天半個月,做不出來。”
冬生機敏,夏生儒雅,春生則與他們都不同,春生善工事。所謂工要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崔蓬心道,半個月過後就十一月了,冬月裡漕河冰封,還能走到哪裡去。
春生一心準備去訂造船舵,但冬生已經跳出壞船,他去碼頭上巡了一圈,回來說:“公子,那邊有艘船也是去南京的,可以搭載咱們,我問過了。”
冬生辦事崔蓬當然放心,她就沒見過比冬生更會思變的年輕人,無論在甚麼時候,遇見甚麼困境,冬生都會想出另一套法子去解決問題。
“喂,別修了,咱們去坐別家的大船。”冬生抱著行李,催促春生,“走,人家的船要開了。”
崔蓬一行三人走到那艘大船跟前的時候,人家正在拋錨,冬生擱下東西,露出臉來,“船家,這是我家公子和我弟弟,我們剛剛說好的,有勞船家,載我們一程。”
正在解除錨繩的是個壯婦,那婦人見了冬生,憨憨一笑,便伸手要拉他上船,冬生將崔蓬往前頭一推,低聲道:“可要給我記功,我都犧牲色相了。”
“哧”,崔蓬悶笑,心道,你才多大,都會善用色相了。
三人上船之後,船正式起航,這是一艘很寬闊的船,艙內足有三層樓,但裡頭沒什麼人。春生對船上的物件和擺設顯然很有興趣,冬生四周看了一圈,回來報告,“公子,艙內沒人,好生奇怪。”
崔蓬說他:“你才發現奇怪,早做什麼去了,還犧牲色相,你別把自己給犧牲在這裡了。”
春生正對船上一副字帖感興趣,他說:“這是王陽明的真跡,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一回。”
冬生開始搖頭感嘆,“別又被人把我們當人奴賣到哪裡去了,上回是平壤,這回該不會是日本國吧?”
冬生就是上回在那艘奴船裡的孩子,六年過去,他已經長成了十八歲的少年。崔蓬瞧著他,本想嘆一句光陰如梭,話到嘴邊就成了:“誰能賣你,你不都學會使用色相了嗎,不若你再用色相去問問,這船去不去日本國。”
冬生直抿嘴嘆氣,春生扭頭,說:“賣你去朝鮮也沒虧待你,崔家供你吃、供你喝,你受委屈了?”
崔蓬亦是笑,“崔家的確也沒委屈你,崔將軍還教你帶兵打仗,你著實沒吃虧。”
誰想冬生又說:“我沒受飢餓病痛的委屈,但我還是受罪了。我見你和秀兒姐姐思鄉,她還偷偷垂淚,我心裡難受。”
“啪”,崔蓬手中的一枚翡翠戒指打出去,“出來吧,還打算聽多久?”
“嗤嗤”,只見唐大都督從船背後拐出來,“那要看你們還能說多久,你們要是一路說,本督就一路聽。”
唐大都督手裡握著崔蓬的戒指,半笑道:“平壤崔家果然財大氣粗,這麼好的翡翠,就這麼當個石頭扔出來,崔姑娘未免也太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