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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嘉靖十六年,此人在翰林院順風順水,年紀輕輕,已經青雲直上,當上了正五品的翰林學士。
海州知府姓黃,是正德年間的進士,今年四十有三,黃知府親自迎出衙門,領著一干小吏在門口站著,“下官黃中正恭迎兩位巡察使大人。”
黃知府將中央派出來的人在大致上七七八八摸了個底兒掉,雖說有些人的資訊並不是十分準確,但他對於諸位大人情況也有個八分清楚。例如楊寶兒與段瑄都出生在北京城,與南邊派系關聯不大,所以這兩人搭檔攜手來查勘南直隸治下諸府,倒也合情亦合理。
若嚴格按照官階劃分,黃知府和楊寶兒是平級,黃知府還高出大理寺少卿段大人一級,但遠來是客,這兩位後生才俊又是出自京城,再頂著中央巡查的由頭,也沒哪個地方官敢輕視。黃知府是官場上的老人,對上待下都是老一套,對上客氣,對下溫和,這種人在地方上很受歡迎,是以黃中正在海州有非常不俗的口碑和名聲。
“兩位大人裡面請,”黃中正預行大禮。
楊寶兒和段瑄同時回禮,“黃大人客氣。”
“我府內約有人口五十萬,我府共有七個縣區,下頭縣區各有一個縣令,一個縣令所轄之人口約為七萬人。”(明朝人口大致分為前中後期,根據朝代人口數略有變動,出自《明史》)
明人不講暗話,黃知府當然是個明白人,他也懂得先安排人吃吃喝喝熱鬧一頓,但又怕弄巧成拙,於是上來就開講正經話題,雖然有些乾巴巴,但也比有些人故作聰明油油膩膩來得強些。
楊寶兒頷首,段瑄跟上,就這麼一個小動作,黃中正在後頭看著,立馬看出門道,他將楊段二人分出了主次,心道:天子門生就是不一樣,進階都比旁人快些。
執筆小吏在旁邊拿筆候著,預備對上官們的教導做下筆錄,另有主簿若干候在堂中,知府都不走,他們怎麼敢散場。
總的來說,黃知府是個不錯的地方官,他不貪不拿,在朝中也沒有過於靠近的派系,也沒有盤根錯節的關係網。楊寶兒和段瑄看了一些文書,同時點頭,“今天就到這裡,明日請黃大人準備好近十年內海州府報給刑部熱審和大審的案例,我們會逐一排查。”
“是的,是的。”黃中正引人安排,“二位大人的下榻處就在驛站,下官已經為二位大人備車,車就在外頭,下官派人領二位大人前去休息。”
黃中正省下了在大館子請客吃飯錢,他額外給驛站加了點伙食費,巡查組的逗留時期一般為三到七天,他沒準備甚麼娛樂活動,只是額外加了點錢在驛站的伙食裡。人吃飽了,心情才會好。這句話不假,對誰都不假,對官不假,對民也不假。
党項項和黨龍氏被海州府衙役困了一天,沒吃沒喝,崔蓬在那兒坐著,她也餓,但她能忍。不管是在寧波當遊擊將軍的時候,還是在朝鮮崔家的時候,抑或是後來,在中朝邊境的時候,她都忍過餓。她能忍餓,也能忍點別的事。
龍氏熬不住了,她沒忍過餓,女人拍打身邊的漢子,“怪你,都怪你!你這個憨貨,自找苦吃!”
其實党項項也餓了,並且他操心的比龍氏多一層,女人只是忍不住餓,他還擔心家裡的孩子,一個痴傻的兒子,還有個年幼的女兒。他擔心他們都不在家,兒子沒人照顧,或者女兒也餓了,就像妻子平時欺負那個小媳婦一樣,他們不在家,小媳婦完全可以反過來欺負他們的痴傻兒子和他們的小女兒。
男人的擔憂與顧慮都寫在臉上,龍氏一聲一聲叫喚,始終沒人理他們。末了,党項項站起來,說一聲:“我們不告了,各位大人,我們不吿了!”
說曹操曹操到,黃中正送走兩位京官,進來就聽見原告說不告了,真是皆大歡喜。
黃大人心中歡喜,面上卻不顯,依舊不言不語,龍氏連忙幫腔,“是啊,大人,我們不告了,我們搞錯了,是我們搞錯了!我們冤枉好人。這位公子是好人,他幫忙送我們女兒的屍骨回來,他替我們的女兒收屍,他是好人來的!大人,我們不告了,我們真的不告了!”
“你們夫婦膽大妄為,你們可知誣告好人,依照大明律,你們要接受甚麼懲罰?”
誰還不會打點官腔,黃中正平日裡不愛打官腔,但他今日煩,被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夫妻弄得煩悶。一來被告方是朝鮮國的人,黨家的女兒又死在了朝鮮國,人都死了,沒有人證物證,此事說不通。並且此事也本就不該歸他海州府管。
二則今日大查,京官奉命出巡,這兩夫妻張口胡咬,胡攪蠻纏,當真是選了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