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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嬈那張年輕美貌的臉,因為這妒恨而變得扭曲而醜惡。
饒是劉敬這始作俑者,也不禁得心頭一跳,暗道:婦人之心,當真毒也!
巫蘅回到舊宅之後,未免王嫗疑心,將發中的桃花枝摘了下來,只是捨不得扔了,便先揣入懷裡貼身放著,王嫗雖未多話,但對著巫蘅發中殘留的一瓣粉紅的桃花,心頭掠過一絲疑惑。
是夜,巫蘅把未讀完的《詩經》拿出來抄寫,只有此時,她的心裡是安寧的,還有一點豐滿的喜悅。她今日見了謝泓,因為他的親暱而羞惱,也因為他對她的尊重而更仰慕。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再自亂陣腳,她心裡很充實,但不會因為求而不得而恨,而怨怪誰。
喜歡一個君子,要以君子之心來喜歡,喜歡一個名士,要以名士之度來喜歡。她漾了漾粉唇,手下一行行娟秀的字跡在毫尖滲透開來,盛放出一朵朵燦爛的花。
徘徊的明月映在天上、水底,庭前是無數的落英繽紛,屋舍恢弘儼然,桓九郎穿過一行大宅,徒步走到桓瑾之的院子,敲開他的門。
桓瑾之睡起,只來得及換了一件普通的紫繡蒲紋廣袖長袍,漆黑的發於髮尾綁了一根玉帶,眼眸如星,即便是此刻不修邊幅的打扮,也倜儻不羈,有嵇康之骨。
桓九郎欲說的話,原本衝口欲出,卻在此刻堵回了嘴裡。
桓瑾之微愕,“九弟,原來是你,深夜不睡,何故到此?”
“七兄,”桓九郎搖頭,臉色有些委頓,“父親要我娶那陳氏的女郎。”
陳公膝下有一女,這個桓瑾之也是知道的,已到了娉娉嫋嫋的年華,建康城中雖不聞她的名聲,但陳公教女,應是不會差到了何處去。桓瑾之心下了然,只說道:“父親賞識你,這正該是件好事。”
“可是,”桓九郎臉色微紅,他扭捏了起來,見桓瑾之臉色一奇,便更加難以啟齒,琢磨了半晌,又覺得終身之事不可因為自己一時懦弱就此錯過,便道,“我心下有了人選。”
“她是誰家女郎?”桓瑾之自討了番,他九弟的心事,他竟從未看破過。
桓九郎低著頭,久久聽不見出聲,桓瑾之嘆了一聲,桓九郎又怕他失了耐心,急急地抬起頭來,目光焦灼地說道:“是羅子巷巫家的獨女!”
桓瑾之沒有品評他說的巫嬈,他不曾聽聞過羅子巷有這個女郎,只是軒眉一蹙,“九弟,這件事父親不會應許。以桓家的門第,她不可為妻,你便是娶進來,她若知得進退,也會自降為貴妾。九弟,你心中有她,便該問過她的意思。”
“我……”他今日被父親的指魂嚇得頭暈腦脹的,急急趕來與七兄商討對策,沒料到桓瑾之也不站到他這一邊,心裡便涼了一截。
“我與她父親已有過商量,若得父親應允,巫嬈可作平妻。七兄,你素來最合父親心意,你去幫我說情,這事定是不難的。”
桓瑾之愕了愕,並非是因為桓九郎暗中與旁人商榷婚姻之事,只是他似乎隱隱覺得,“巫嬈”這個名頭有些耳熟。
彷彿誰曾在他耳邊提到過。
他心不在焉地應許了桓九郎,待九弟歡喜地大步離開之後,身後墨綠的一道樹影裡走出一個影衛來,“郎君莫非忘了,屬下曾經提過,那巫嬈便是建康城中戀郎君最是痴狂入骨的小姑麼?”
“是她?”桓瑾之驚訝,“怎麼竟然是她?”
“屬下一早想說了的,九郎到拜謁那羅子巷巫靖不在少,巫靖哪裡是真值得結交之人,九郎其中意味,只怕早已是名目昭昭。”黑衣影衛嘆息了一聲,將臉上的幕籬皂紗拉下,覆住整張臉孔,無奈地說道,“郎君方才答應得不該。”
巫嬈的心思,桓九郎遲早有一日會明白,屆時他便會想桓瑾之這舉動有何深意。若因為一個女人而讓他們兄弟之間生了嫌隙……
單是這般一想,桓瑾之便不動聲色地凝了修眉。
月光底下,滿樹的葉連絡成起伏參差的綠錦。搖曳著掩映前方的閣樓,桓九郎已經滅了燈火,紅磚黛瓦的小樓吹開一扇窗來,桓瑾之抿著唇駐足了半晌,他才對身後的影衛淡淡道:“此事我去思量,你且退。”
影衛便不著痕跡地離開了。
這夜一宿無眠的還有巫靖。今日見過桓九郎之事,他暫未告訴妻女,桓九郎親自登門造訪,願將她的女兒納為平妻,他心裡激動難當,可卻沒有立口稱應,反倒扯著嗓子做了一把丈人的矜持,“桓公只怕……”
“家君那裡,有桓九來說。”桓九郎這些考慮妥當,為巫靖一一做了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