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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錯了。”陸離忽然笑了一下,他方才步步緊逼,神色冷峻,彷彿隨時能揮劍斬斷敵手的悍將,此時一笑,卻如春風拂過百花,溫柔呵護之意言溢於表。他沒有回頭,只是垂下眼,低沉又溫和地說:“我若是睡夢中叫她,應當喚‘九娘’或者‘凝兒’。”
眾人一想也是,便是在父女之間,平日裡叫人也該是小名,哪有人叫自己心愛之人是連名帶姓的?只是想通這一點,眾人心中又忍不住“噫”了一聲,都暗道:原來太尉心中依舊對女帝舊情難忘呢!
這一句不啻於當著江南百官之面表明心跡,宣佈愛意,饒是謝凝一向善於偽裝,也不禁臉皮發燙。陸離更是臉色微紅,他飛快地回頭看了一眼謝凝,又對周娉婷說:“直到你說了這話,本侯才真正確定,你不是周家小姐,至少不是三年前本侯在山中遇到之人。因為當年本侯同她說起妻子時,並未說名字,只道‘我家九娘’。”
前幾句如石錘落地,鏗然有音,震得周圍的人都心頭一跳。最後四個字卻溫柔旖旎,彷彿西湖上的風吹動了軟紗簾櫳。謝凝臉上又是一燙,配合地問道:“太尉此話何意?眼前之人……”
“陛下。”陸離回身抱拳,“此女子並非周家小姐,三年前臣在江南曾偶遇周小姐,那時周小姐雖不過十三四歲,但舉止風雅有度,決計不是眼前這刁蠻無禮的樣子。當日周遊自盡之後,臣便懷疑此事不簡單,派人調查當年與周小姐相遇的地點,隨後發現,當日周小姐修道的道觀已經遭人焚燒,其中十位道姑全都命喪大火。臣再追查,果然在隱秘處救出一人。”
“難道那人就是……”小石頭聽得入神,忍不住插嘴。
陸離點頭道:“那人便是真正的周小姐周娉婷,如今周小姐就在偏殿中,求陛下傳召。”
此言一出,群臣驚悚,謝凝忙道:“宣!”
翊衛立刻前去,不多時便帶著一個白衣女子上殿來。那女子生得極為瘦弱,容貌楚楚,神色中卻別有一股清冷倔強之意。她上得殿來,對謝凝拜下,姿態如清圓水面上一一舉的風荷,對比之下,那周娉婷正如一枝張牙舞爪的荊棘,不像千金也不像修道人,不過是個街上撒潑賴皮的愚婦。
“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謝凝問道,“你才是周娉婷?你有什麼證據?”
“她不會有證據的!”周娉婷大聲道,將一物從領口中取出,舉在手中,“謝凝,你看這是什麼?這是周家傳家玉佩,與江自流夫人給你的幾乎一模一樣。江夫人給你的那個上邊刻了個初字,我的刻了個娉字,這是我們的閨名,取自杜牧傳世名作《贈別》……”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瘦弱女子平靜地替她說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這話是我告訴你的,在坐的諸位,難道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麼?”
謝凝一開始便請了幾個書生來,聞言便看向一直坐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書生,書生們察覺她威嚴又溫和的眼波,登時一陣激動。其中一名書生作揖道:“啟稟陛下,學生認為,此話不妥!”
“哦?”謝凝問道,“哪裡不妥?”
書生道:“杜牧的《贈別》是贈予一名相好歌伎的,周家雖然是商人,但歷代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怎會取贈妓之詩給女兒做名字?‘春風十里揚州路’,可不是什麼好話啊!”
瘦弱女子聞言行了個道家的稽首禮,道:“這位公子說得對,我周家世代飽讀詩書,哪裡會取這這句話?”
她看向周娉婷,淡淡道:“我騙你的,我與長姐的名字不是取自《贈別》,而是李清照的《新荷葉》。”
周娉婷眼中閃過一陣慌亂,陸離見了便問道:“你不知道這首詩麼?”
“我……我當然知道!”周娉婷爭辯道,“我只是不想說出來,讓這冒牌貨再撿了話!”
瘦弱女子又淡淡道:“《新荷葉》上闕道‘薄露初零,長宵共、永書分停。繞水樓臺,高聳萬丈蓬瀛。芝蘭為壽,相輝映、簪笏盈庭。花柔玉淨,捧觴別有娉婷’。我長姐名為‘初零’,取‘初零長宵共’之意,我名娉婷,為‘花柔玉淨,捧觴別有娉婷’。姑娘,這是詞,不是詩。”
周娉婷才知道自己又上了當,她的目光瞬間兇狠又瞬間收了回去,捏緊了手裡的玉佩,恨聲道:“陸離,你為了保護謝凝,竟然找人頂替我!空口無憑的,你就能顛倒是非麼?我有周家的玉佩,她有什麼?”
“我有周家的秘密。”瘦弱女子道,“周家的寶庫,只有我能開啟,你們弄了一大串事情,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