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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一看,院門還是好好的,但是院子裡的梅樹被撞得枝斷花落,屋子裡乒乒乓乓聲音不斷。陸離眼神複雜而劇烈地變化著,拳頭握起,又往前走了一步,卻最終停了下來。
“侯爺?”微塵和耿常寧追了上來。
“現在有事由了。”陸離道,“去報與女帝,就說我愧對女帝,沒能將女帝之物保護好,請女帝責罰。唯剩一件舊物,希望能呈與女帝,望女帝賜見。”
“是,屬下這就是去擬奏摺。”耿常寧躬身道。
“可是,侯爺……”微塵看看轉身就走的陸離,又看看已經安靜無聲的屋子,“林姨娘……這……”
“將她拖回去,把院子鎖起來。”陸離道,“微塵,過來更衣。”
“哦……是。”微塵一步一回頭地走了,跟著陸離回到內書房,忍不住道:“侯爺,暗香苑您三年來都不捨得……”
“閉嘴。”陸離喝道。
微塵嘴巴一抿,只好什麼都不說了。
陸離換上外出的錦袍之後,耿常寧便將牌子遞進宮了,等陸離策馬到了崇安門外,傳太尉入宮的口諭已傳出來了,但見面的地方卻不是紫宸殿,而是曲江池邊的涼亭裡。
這樣冷的天,雪剛停,她竟然在涼亭裡見人?就她那個破身體,這是嫌活得不耐煩了麼?
陸離皺眉,快步上前,遠遠地只見涼亭裡站著個白色的身影,靠著柱子也不知在看什麼。陸離一時心急,叫道:“你還真當自己玉骨冰心,在雪裡也凍不壞的?”
謝凝聞言轉過臉來看他,眼圈竟還帶著點紅色。
陸離驀地想起白天傳得沸沸揚揚的事,女帝被禮部尚書逼得在先帝靈前哀哭,差點將皇位也讓出去了。這場哭有多假他心中清楚,他只不知自己為何此刻還會第一眼就看到她泛紅的眼眶。
“陛下。”陸離敷衍地拱了拱手,嘲諷道:“陛下莫不是也要在臣面前哭一場?如今的眼淚是越發廉價了。”
謝凝一愣,隨即笑了,“這就要看太尉拿什麼來換了。”
陸離的嘴唇抿起,他的嘴唇本就薄,此刻緊抿,便如一線般鋒利而薄情。
“你以前不喜歡哭。”
“其實啊,朕一直都是個說哭就哭的人,受不得一點委屈。”謝凝嘆道,“不過因為從前太尉同朕說過,眼淚是最無用最叫人厭煩的東西,朕便不哭了。”
陸離的表情一頓,問道:“那現在為何說哭就哭?身為帝王……”
“朕算個什麼帝王?再說了,一場眼淚能換來身邊清淨,有何不可呢?”謝凝笑道,“朕現在身無長物,能換一點東西是一點,太尉說的嘛,要善於利用自己的優勢。”
這話說得世故而蕭索,陸離一直避開不肯看她的臉,她的眼眶她的傷疤,都不想見到,但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往她望去。剛好一陣風來,將她身上的衣衫吹得獵獵而動。陸離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將身上的大氅摘下,一步上前將她滿頭滿腦地兜住。
“吹死你得了!”他咬牙切齒地說,將帶子繫了個死結,又退到臺階下,別過眼不看她。“陛下當珍重聖體。”
謝凝撫著身上的鶴氅,足足愣了半刻鐘,才記得叫道:“來人。”
“陛下。”祿升應道。
“去取件大氅來,朕可不敢用太尉的大氅。”
“是,奴才這就去。”
陸離皺眉道:“何必多事?”
“不多事。”謝凝垂眸道,“總不能看你生病吧?本來就不喜歡穿棉袍。”
一句從前,一句本來,好像兩隻手,將遙遠的回憶全都撈了起來。謝凝不由得問道:“院子裡的梅花還開麼?”
這話彷彿提醒了陸離,他低聲道:“臣此來,是同陛下請罪的。”
謝凝受了他的關心,心情好得很,笑道:“好好的請什麼罪呢?”
陸離道:“臣……護衛不周,陛下遺留在臣府中的物件,今日不慎都毀了。”
謝凝的笑便僵住了,臉色好不容易因為身上的大氅紅潤了些,這下子又都白了下去,她勉強笑道:“也……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毀了便毀了吧,朕去永定侯府時本就身無長物,遺留的不過是侯府給朕的,說來……本就沒什麼是屬於朕的。”
“還有一件。”陸離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盒子,說道:“這個是你的。”
謝凝見到那盒子,不由得神色一顫,問道:“這……這是……”
她半晌問不出個所以然,陸離卻點頭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