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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車中輕輕一笑,隨即車簾被撩起,車前之人全數俯首躬身。
一隻白得幾乎透明、瘦得腕骨嶙峋的手伸了出來,搭在祿升的手上,接著是素白的孝服帽子,最後才是那纖瘦的身影。鍾銘之不甘地瞪過去,怒火熊熊的目光卻落進一雙極黑極沉極靜的眼裡,他登時一愣,眨了眨眼才看清,那個女帝不過是十□□模樣的一個女子,瘦弱得一陣風也能吹倒,臉色比他那母親還白上三分,眼下滿是黑青的陰影,也不知多久沒睡好了。
她那黑而寂靜的眼望向他,問道:“這位便是表弟麼?”
就這麼一句話,鍾銘之滿肚子的火氣全都撒不出來了——欺負一個女弱子,傳出去他小世子還怎麼在京城混?
第9章 示弱(捉蟲)
鍾紹廉差點被沒自己這鬧事兒子氣死,忙應道:“回陛下,這正是臣之逆子,銘之,還不給陛下跪下請罪?”
鍾銘之不幹,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眼前這個嬌嬌怯怯的弱女子,竟然是皇帝!
鍾紹廉見狀更加著急了,好似想衝上去將鍾銘之的膝蓋打斷,將他按在地上給女帝跪下一樣。
謝凝看著不住好笑,這個長寧侯真是個人才,演戲的本事一等一的,這謙恭怯懦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的是個混吃等死不惹事的侯爺呢。然而若真是這麼膽小怕事,又怎麼會養出鍾銘之和容華長公主這種敢跟皇帝叫板的性格?
不過,對方既然打算一切糊弄著來,謝凝也不怕他們,只是溫和道:“侯爺莫怪表弟了,表弟年紀小,心疼自己的母親,也是人之常情。唉……說來也是朕的不是,先帝駕崩如此大事,竟忘了通知長寧侯府,昨晚四皇姑才得到訊息,急匆匆地進宮去,一到紫宸殿面前就哭了,要給先帝守靈。”
一段話將長寧侯府說得顏面無光。
哦,長寧侯府果真是顯赫,果真是貴胄,滿京城都聽到了皇宮裡的喪鐘,新帝都登極了,長寧侯府竟然不知道先帝已經駕崩了,非要等到他們的小世子闖了禍,才知道有奔喪這麼回事。若是一般的權貴之家也就罷了,容華長公主可是先帝的妹妹,這都不去宮裡奔喪,往小了說,這算是不孝,往大了說,這就是不忠君!
謝凝只當沒看到鍾紹廉臉上的難堪之色,繼續道:“都是朕不好,是朕疏忽了。朕當晚深夜才從道觀中趕回來,只來得及見先帝最後一面,便忙著先帝入殮與安定朝廷等事。昨晚四皇姑入宮之後,禮部便將草擬的詔書給朕呈上來了。侯爺,您也知道,朕只是個山中修道的弱女子,如何懂朝政大事?只能連夜將先帝、□□等的存檔詔書找出來,對比研究,修改之後駁了回去,讓禮部修改。”
長寧侯鍾紹廉一輩子還沒遇到過這樣的皇帝,上來先道歉示弱,接著說自己不行,說自己辛苦。自來皇帝最講究聖威,如何肯在臣子面前露怯?謝凝卻偏不,一口一個辛苦,一口一個“朕不好”,這麼一說來,竟是誰都不敢責怪她了。
哦,皇帝尚且這樣辛苦,你們侯府倒是好得很嘛,安安穩穩地坐著,不奔喪,不幫忙,還讓兒子搗亂!
鍾紹廉只覺得自己要撐不下去了,這長寧侯府的名聲也已經在掃地了,他訕訕地說:“國事雖重,還請陛下以聖體為第一要著。”
“陛下,您看侯爺都這般說了,您不如先回宮吧,外邊風大,您昨晚在先帝靈前哭了兩個多時辰,晚上又看了半夜的奏摺,沒睡好不說,連早膳都沒吃,一聽說長公主還在宮中,長寧侯府著急,便忙忙地送回來了。”撩著車簾的一個宮女拭淚道,“陛下,您是一國之重,雖則珍愛臣下,萬不可以聖體不安為代價啊!”
哎?這宮女叫甚名字?著實機靈啊!謝凝心中暗自記下了,臉色微沉道:“放肆!”
宮女嗚咽一聲,忙跪下了。
鍾紹廉更是坐立不安了,新帝一晚上沒睡多久,早上起來飯都沒吃就將他夫人送出來,聽著像是多大的榮寵呢,好似他長寧侯府權勢滔天,連新帝也給七分面子,著力討好。然而誰知這當做靶子的滋味?新帝確實將他們家捧上天了,可他家還不是天家,萬一新帝一放手,可不就摔得粉身碎骨麼!
“謝陛下隆恩。”鍾紹廉忙斂衽跪下,長身一拜。“陛下待臣下之心,臣下不勝榮寵,誠惶誠恐!”
他一跪,家僕也都跪下了,結果又只剩鍾銘之一個人傻傻地站著。
謝凝目光流轉,正落在鍾銘之身上,忽然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參見陛下,陛下,臣有本要奏。”
一直在隊伍末尾圍觀的陸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