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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主江宿河的分流從其中穿流而過,滋養了兩岸上千畝的杏花林。
顧仲濂歸老後,就在這個地方修養。
因與南京城相近,這個地方盛產杏花。南京城每年暮春,所有杏花瓶幾乎都是出自這個地方。顧仲濂家中祖業有一個杏園,因此鄉中的農人每年春天幾乎都在杏園中勞作。宋簡回京,路經此處。本欲暫歇一晚,卻不想,這一歇卻再也走不了了。
其實,從地勢上來看,塗鄉這個地方的地勢算是很高,尋常年份很少受到洪水侵擾。然而這一年,支流上河堤卻決了口。加上南方雨季提前,來得又急又猛,竟一夜之間,侵襲了整個塗鄉。
人們流離失所,又飽受飢寒之苦。
誰知洪水退去之後,接連而來的瘟疫讓鄉中所有的青壯幾乎全部病倒。為了防止疫病的蔓延,南京的官府下令將真個塗鄉都封鎖了起來,不許任何一個人外出。
這是那個年代防止疫病蔓延的唯一一個辦法。
雖然殘酷粗暴,卻也是一個行而有效的法子,然而,因為這個法子而慘遭滅村的事情在大齊的歷史上也屢見不鮮。
這是一個很大的悖論。掌權者要為更多的人負責,就只能犧牲掉小部分的人,至於這些人是不是有必要死。掌權者並沒有那麼精力來顧全。這一點,顧仲濂和宋簡都太清楚這一點了。
“還是沒有找到宋大人的下落嗎?”
杏園中籬障前顧中濂眼眶深塌,撐著青孃的手臂才勉強站穩身子。這已經是封村的十日了。塗村本就不是產糧之鄉。餘糧不多,眼見著為數不多一點點餘糧都要吃了光了。然而,更要命的是,村中的水源被屍體汙染,根本不飲用,倖存下來的人們一面恐懼著瘟疫帶來的陰影,一面忍受著飢,渴的肆虐,早就要撐不住了。
“顧老,我們已經把蕩山河谷邊沿都尋摸了一遍了。並滅有看到顧大人下落啊。在往裡走就不能一日折返了,這些人……也都走不動了。”
顧仲濂聽他說完,不禁皺緊了眉頭,手在的竹障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青娘見他如此,也跟著垂下淚來。
“早知道,就不該讓宋大人他們進山。他還有腿疾……怎麼能走得回來。”
顧仲濂仰起頭來,頭頂的天空萬里無雲,紅日當空。光暈令人心頭焦灼。
其實顧中濂原本已經遠離帝京的朝廷很久了,關於宋簡是個什麼樣的人,行什麼樣的事,他也都是從偶爾幾封學生們寄來的書信之中的偶爾窺見幾句評論之語。
令他覺得欣慰的是,這個曾經被整個帝京政壇是做洪水猛獸的年輕人,後來,竟然在這些文人眼中成了一個仁義雙榮的閣臣。比起當年的宋子鳴,更懂懷柔之術,比自己更有強硬的手腕。
他是難得的經世之才。不論過去恩仇幾何,年歲之別誠大。顧仲濂心中看重他,甚至惜他。
“老爺,若今日再尋不到宋大人,就……”
“你一個婦道人家,亂開什麼口。”
他心裡焦急。眼看糧食已經快耗盡了,但這到不是最要命。要命的是水。南京的官府沒有半分要撤掉封禁令的意思。若再尋不到乾淨的水源。整個鄉里的人都要完了。
整個塗村,還能尋到水源地方,就只剩下蕩山了。然而蕩山是個無路的野山,如今又被洪水沖垮了一部分山體,從前幾個識得入山道的年輕人,大多染疾死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殘。而能再看得明白此處山志,又熟悉水紋地脈之識的人只有宋簡。
讓京中內閣,朝廷欽差去擔起老百姓實實在在的生死,對於顧仲濂來說,也是平生第一次看到。
運籌帷幄慣了,殺伐在他們手中,有的時候只是一條一條的人命數而已。顧家是累世在京中為官的世家。包括他在內,族仲子嗣但凡為官,就是在六部,翰林這些地方,從來沒有去過地方上歷練。在帝京這種地方,一輩子也看不見沙場上的殺戮。看不見餓殍遍地的景象。縱使他關照民生疾苦,憂百姓之憂,但他也從未目見過眼前的這番鄉土之地,血肉模糊的慘烈。
但宋簡不一樣。與紀將成婚之前。他是實實在在在田埂隴上走過的地方官員。
宋家滅門慘案發生以前,他也曾深紮在四方土地之中。
亂世之中行殺戮,太平之中敬畏人命。顧仲濂突然發覺,宋家人的這幾代人,其實每一個人骨子裡都有一份與剛直和熱情。
“再去找,再去找!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把人給我尋回來!”
話音剛落,卻聽到遠處傳來一陣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