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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齡弱揉著後肩的手怔了怔,突然眼眶有些發紅。正午的日頭正照在她的臉上,在額頭曬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我把她們都打發了,要你跟本王回去啊。真的,你問我先生,我把她們都打發了。”
在痴傻的人都知道誰是真心的人。一日不見餘齡弱,晉王也會慌。
“先生也不勸一聲王爺,這出來驚了風,回府豈不是又要鬧。”
宋簡合上手中的扇子,目光卻越過餘齡弱看向她身後人群中的紀姜:“既有不安,如何靜坐。”
說完,他收回目光:“娘娘,上攆與王爺回吧。”
“對對,來,本王扶你。”
餘齡弱心中多日壓抑的委屈全部成了往眼眶中衝頂的眼淚,這麼多人看著,她拼命地忍著沒有哭,握住晉王伸出來的那隻手,蹬上了車。
宋簡放下車簾,走向隊伍末尾的紀姜。
“時辰還早,走回去。”
他們往市井中行去,正午的日頭漸漸偏向西邊,紀姜與宋簡併行。太后的壽誕將近,整個帝京都備著燈綵,官府的人道旁懸燈,年幼的孩子們手裡捏著冰糖葫蘆嬉戲打鬧著從他們身邊跑過。帝京的商業之繁華,人們衣著光鮮,卻有喜怒哀樂不一樣的面容。
“見到皇帝了?”
宋簡輕問了一句。
把紀姜從某種微妙的情愫裡拽了出來。
“沒有,但是,我見到黃洞庭了。也大概知道,梁有善為什麼要殺我了。”
“為何。”
“我弟弟和母后為我的事反目了。梁有善利用我弟弟把持了整個司禮監,我在想,現在內閣所有的票擬,都要過他的手才能送到御案前,不光內閣吧,各州府地方呈上來的聖旨都要憑他的安排了。我弟弟不肯見我母后,因此,其中緣由,恐怕顧仲濂和母后未必清楚。”
宋簡頓住腳步,“也許,長山顧有悔救你的那一次,並不是為了毀掉朝廷和我之約,是為了讓皇帝徹底與太后反目,既而與內閣抗衡。”
紀姜垂下頭來,望著面前漸漸拖長的影子:“還有,殺了我,我弟弟這一生,可能就只會信他梁有善了。不過,現在乾清宮根本進不去。就連母后都見不到我弟弟……”
“臨川。”
他打斷了她的話。
“在。”
“你不覺得可悲嗎?”
“爺想說什麼。”
他搖動胸前的牛股摺扇,“放眼整個宮廷,唯一一個對你有真意的人,是龍椅上那個自身難保的傀儡。”
“這話……說得真苦我。”
身旁傳來一聲吆喝:“喂……好甜的梨膏糖誒……”
紀姜側頭看過去,然而還等她說什麼,眼前卻拋過去一塊碎銀子。那攤販忙接過來,“喲,這位爺,小本生意,您這個我可找不開啊,誒誒……爺,您別走啊。”
紀姜轉身,宋簡已經負手行到來往的人群中去了。
“這位小哥,您給我一包糖就好了。”
“喲,姑娘,這夠把這一攤子都買下來了。 ”
“沒事,我只要一包。”
第55章 開局
六月二十四, 是許太后的整壽。
這日前, 先於交泰殿召集百官群臣舉行盛典,後命人於勝春園至正陽門一路披紅掛綠, 搭滿景點綵棚。節前一日起駕勝春園,臣民夾道跪迎,塞衢填巷, 競獻歌舞。
二十四日這天, 宮中朝廷和外地文武百官貢獻的珠寶珍玩,陣列殿階,觸目琳琅:各式各樣的玉如意最多, 幾十個一輦的小金佛,蓋以黃帕,抬入宮門,絡繹不絕, 有高約三尺的珊瑚樹;以金絲連絡、青玉為葉、柑桔般大的琥珀為果實的寶石盆景,晶光閃爍,耀人眼目。
然而乾清宮此時渺無聲息, 成行成列的內監宮人立在長階之下。青茂的樹頂上落著四五隻鳥兒,偶爾一兩聲鳴叫都能在人們的面板上激起一陣雞皮。
李娥與一眾尚衣局宮人捧衣立在榻前。已經僵了快大半個時辰了。
之前捧來伺候皇帝盥洗的水早已經冷透, 盆架上蒸出的水汽凝成了珠子,滴答滴答地重新落入盆中, 宮人們額頭冒出豆大的汗水,紛紛看向李娥。
李娥無法,只得道:“萬歲爺, 今日勝春園太后聖節宴,您不能不去啊。”
皇帝坐在帳後。他不過十二三歲,身量卻比平常少年還要低些,榻面高,他又坐得靠裡面,一雙腳還觸不到榻上,空落落地露在紗帳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