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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卿瞥兒子一眼,道:“放棄與否。我不敢言,不過陳伏先生對他評價頗高。你想不想聽?”因兒子在身邊,沒有直呼俏俏。
馮俏掀簾出去,見兒子伸長脖子,也十分感興趣的樣子。笑了笑,招呼人替父子二人斟茶,道:“陳先生也知道這事?”她還以為陳伏在泉州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謀掙錢大業呢。
章年卿道:“陳伏說,劉俞仁乃翻山越嶺之人,其父便曾趟山渡河……”頓,淡淡道:“兒子又怎麼敢小覷。”
章鹿佑的棋路刁鑽,喜下小尖,小尖無惡手,看似尋常溫和,堅實穩重。可步數一長,便成搜根之勢,大開大合的壓著章年卿,詭譎的很。
章年卿不想在兒子面前輸的太難看,臨晚飯也不放他走。哪想到自己輸的更難看了。藉著說話的功夫,他也想不出破局之棋。
馮俏和章年卿夫妻多年,哪看不出丈夫此時的迫窘。伸手翻了翻兒子的衣領,“這怎麼都綻線了,還好在內領裡。”章鹿佑側著脖子,配合著母親。——他的確沒注意這些小事。
嗒。章年卿落子,正鎮章鹿佑腹中,扼斷連絡,一下子落為孤軍之勢。
章鹿佑棋藝很好,一眼掃過,便看清局勢。十步之內他是不能翻身了,望了眼漸沉的夜色,若時日尚早,他二十七步內許能扭轉局勢。可,望眼母親溫婉秀美的臉龐,起身道:“孩兒輸了。父親棋藝高明,孩兒還是差點火候。”
章年卿淡淡‘恩’一聲,“晚上早些睡,明日還要早起讀書。”
“是。”章鹿佑行禮告退。
兒子走後,章年卿還在盯著棋盤看。觀棋如觀人,行雲有這樣的大局觀,他不信行雲會是個碌碌無為之輩,俏俏是被困在內宅了。可行雲是男兒身,無拘無束。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行雲,怎麼就那麼不喜功名。
馮俏撥著微涼的浮茶沫兒,這父子二人,都太要強了。天德哥不願輸給兒子,嫌沒有父威。阿丘也不願輸給父親,正倔著,骨子裡憋著一股勁,要打倒他巍峨高山似的父親,分明一盤閒棋,硬生生讓兩人下的殺氣騰騰。
萬幸棋藝她還略通一二,否則讓這父子二人這麼頂牛下去。今晚還睡不睡了。
馮俏拉著章年卿去洗漱,章年卿腦子裡轉的還是棋盤。馮俏抱著他的腰解束帶,胳膊有些攏不住,心知章年卿又胖了。男人年近四十,都開始發福。馮俏隱隱記得,馮承輝也是四十大關後,看起來‘福氣滿滿’的。
章年卿察覺馮俏抱的久了,握住她的手背,“怎麼了?”
馮俏笑道:“如今大局已定,天德哥百事無憂,身子也跟著福了。”
章年卿一摸腰身,哈哈大笑起來。扼著她的一雙手腕,左手單攥著,右手刮她嫩頰,調笑道:“聽你話音兒,這是嫌棄上我了。”
馮俏笑道:“你不嫌棄我都是好的。”
章年卿幽幽的盯著她,問道:“行雲的棋是你教的吧。”
馮俏沒拿喬,大方承認:“點撥過兩句。”
章年卿喟然道:“到底是我忙於朝政嗎,疏散棋藝了。”
馮俏眼波一轉,試探道:“疏散不疏散我不清楚。不過這下棋通氣都是一體的,我有幾句話你想不想聽。”
章年卿熱帕子抹過臉,正擦著手,聞言看著馮俏,“我近來又有什麼事做的出格了?”
馮俏抿唇道:“我看天德哥不是棋藝疏散了,是心氣兒窄了。”
章年卿笑罵道:“你隔段日子不數落我,心裡就不舒服。”話音未落,拿著自己的帕子替馮俏擦過手臉,夾著人坐到外間,面前依舊是那副棋。沉吟道:“你倒說說,哪裡心氣窄了。”
馮俏被人像個孩子一樣窩在懷裡,一肚子話兒也窩在肚子裡,說不出來。章年卿催著問不出來,撒嬌般親著耳根細問。馮俏耳畔細癢,只得求饒。伸手比了比章年卿眼睛,指指天,“天德哥的眼睛在這。得失勝負,看得準呢。”
馮俏不緊不慢道:“十五歲的章天德贏的了章行雲。三十六歲的章天德,只能輸給兒子。”她輕聲道:“年輕時人眼睛的看的東西,和長大後不一樣。”
章年卿品了品這句話,淡笑道:“阿萱是說,我的眼睛裡現在只有勝負?”
“不對。”馮俏捉著他的大掌,細細描繪他掌心裡的紋路,道:“棋局落定不也看的是勝負。我是覺得,阿丘涉世未深,佈局大而穩,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堅定,不疾不徐。人又年少熱血,被壓的狠了,又能崛起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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