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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著他的咳嗽聲,漸漸地平靜了。被他抓住的手反握住了他,認真地凝注著。
“小兩口的,真是感情好。”老闆娘倚著廚房的門,笑眯眯地道。
徐斂眉噌地一下從柳斜橋身邊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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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十日上,老闆娘果然將衣裙做好了交與柳斜橋,徐斂眉要看,柳斜橋還不讓。
徐斂眉只覺他近來笑得愈來愈多,幾乎有些不像他了,“那可是我要穿的。”
柳斜橋笑著朝老闆娘告了別,帶她坐到了馬車前,才道:“去海邊穿給我看。”
“誰要穿給你看。”徐斂眉將臉別了過去。
他左手拉著韁繩,右手去拉她的手道:“我想看。”
她不說話了,只彆扭地將他的手甩脫下來。
他悶哼了一聲,右手筋脈痛了一剎,被他忍下來了。她卻突然轉過頭:“怎的了?”
他搖搖頭,揮鞭起行,車輪轔轔軋過路上的碎石頭,顛簸之中,她靠住了他,又問:“你的右手,究竟是怎麼回事?”
“已不痛了。”他說。
她不說話了。
他吻了一下她的發,駕著馬車,他低聲問她:“待回岑之後,你有何打算?”
“你又有何打算?”她反問。
“徐國是你的,既然交還給你,我自然也聽你的。”
她想了一會兒,神色漸漸暗了下來,“阿肇還那麼小。”
柳斜橋握了握她的手,“父君可是將天下一統的希望都放在阿肇身上了啊。”
“父君總是說他只要我快樂就好。”徐斂眉低著頭,手指繞著自己的頭髮,“可其實他心裡畢竟渴望著建功立業,也總畢竟指望著我能替他完成這一切的。”
“你從小就是揹負著整個徐國的希望。”柳斜橋溫聲道,“所以你才能這樣出類拔萃。”
被他這樣直接地稱讚,她有些不自在了,手指上的頭髮纏了結,她解不開,卻還將他的頭髮也纏了進來——素淨的、雪白的發。
“這六年,”她怔怔看著那白髮,“辛苦你了。”
他笑了笑,伸手輕輕在她指間繞了幾下,兩縷髮絲便解開了。“我不像你,我從小隻是個貪玩的孩子。”
她抬起頭看著他。
他們相識已十年了,這卻是他第一回說到他的童年。
“我小時候很傻,分不清好歹,只喜歡纏著人玩。”他的聲音裡甚至帶著笑,“我的父王、嫡母、大哥、二哥……他們其實不喜歡我,但我總愛去跟他們撒嬌討糖吃。雖然每一次都鬧得灰頭土臉地被他們趕出去,我卻不長記性,下一次見到時,仍舊以為他們是對我好的。”
她咬住了唇。
“直到後來,我十七歲的時候,母親被王后害死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死因,可是所有人都不說話,只有我,傻兮兮地去找我父王理論,結果被他關了三個月。”
他的母親出身低微,就同她的母親一樣,她是知道的。
“先生年輕的時候,當真是不很聰明。”她低聲道。這樣的事情,如何理論得?可是年輕氣盛的顧歡卻不知道王宮裡原來已對他全是惡意,他仍舊以為大家都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
一家人,為何會有這樣的事?年輕的顧歡想不明白。
當他想明白的時候,他已不再是顧歡,而是柳斜橋。
“三個月後,我被他放出來。我發現王宮裡仍舊是原來的模樣,就好像少了一個人對這世界沒有任何的改變。我發現沒有一個人的臉上是悲傷的,他們已然都忘記了我母親了。”柳斜橋道,“父王關了我三個月也沒有讓我死心,但是當我看到他們一如往常的臉,我就什麼都明白了。”
她沉默良久,慢慢地伸手抱住了他。
心上像是被蟲蟻輕而不絕地啃噬著,滴著血,卻又引出微癢的渴望。她終於明白了柳先生為什麼會是現在的樣子,清淡溫和彷彿絕無所求,寬容坦然地包納她的稜角和刺,那不是出於居高臨下的憐憫,相反——那是因為他卑微而膽怯。
南方風物從眼前一一掠過。晚夏裡蔥蘢的草木染著水汽肆意生長,滿目都是蒼深的翠色,映著天邊的雲靄。從暘城一路往南,行到傍晚時,路上已全無人跡,地面愈加溼滑,偶或布著海沙。
徐斂眉不知自己是何時進了車廂裡來休息的。似乎是他勸她去歇歇,他自己卻駕了一整日的車。待她醒來時,外間似已入夜了,車廂上嵌著一盞小小的豆燈,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