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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
柳斜橋去點上了燈,聽見徐肇和徐斂眉的對話:
“孃親我要沐浴。”
“那便去呀。”
“孃親您帶我去。”
“為什麼要我帶你去?”
“我不會。”
“你五歲了,你還不會沐浴?”
“我六歲了。”
“……”
“爹爹都會幫我的。”
“怎麼幫你?”
“幫我放好水,再給我擦背。”
“那你找你爹去。”徐斂眉微微皺了眉,走到桌前喝了口茶,未料卻是隔夜的冷茶,當即重重放下了杯子。
徐肇沒想到剛才看起來還頗為可親的孃親為何一下子又變得這麼難以捉摸,眼睛紅紅地盯著地面,小嘴一扁就要哭出來。柳斜橋嘆口氣走上前,拉著他的手道:“爹爹帶你去沐浴好不好?”
徐肇卻來了脾氣似的,猛地將他父親的手甩脫了,仍是低著頭死盯著地面。
“你就不該這樣慣著他。”徐斂眉抱怨,“什麼都由著他,等他長大了可如何得了?”
柳斜橋抬眼道:“他從三歲以後便是自己沐浴了。”
徐斂眉被梗住,半晌強道:“他愛洗不洗,我不管他。”
說完她走去那張床上。這房間太小了,一家三口擠在裡面,誰也避不開誰。她看見那件嫁衣被丟在床頭,想起這到底是楊家出了錢的,將它鋪過來疊起,又開啟,再疊起……雙眸便盯著那大紅的鴛鴦紋樣,不說話,只嘴唇在顫抖。
徐肇發了這個脾氣之後,漸漸地覺得害怕了。
他從來都是個很懂事的乖孩子,他從來沒有這樣任性過。現在他嘗試了,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爹爹和孃親,卻都不說話了。
他們誰也沒有來哄他,便連最寵他的爹爹也在沉默。爹爹沒有笑。爹爹不笑的話,徐肇便沒有辦法知道他在想什麼,更何況徐肇現在還低著頭,他必須低著頭,他不願意給大人瞧見了他的淚水。
過了不知多久,徐肇聽見門開了,爹爹走了出去。然後鴻姨進來,將他拉走了。這一回徐肇沒敢再甩開大人的手。他乖乖地跟著鴻姨去了隔壁,洗了個澡,洗的時候他差點從浴桶裡的小凳子上滑下去,鴻姨就在簾子外面,可他不想像個膽小鬼一樣叫喊,好在他的小手扒緊了浴桶邊緣險險站穩了,然後豆大的淚珠便接二連三地往下掉。掉進漣漪微綻的清澈的水裡。
“您對我有怨,不必對孩子發火。”柳斜橋站在床前,看著徐斂眉將那件嫁衣疊起來又開啟,很平靜地道,“那是您的孩子,我以為您想見他才將他帶來。若是您同恨我一樣地恨他,我會讓他回去。”
“原來你還記得那是我的孩子。”徐斂眉忽然慘笑一聲,“你把我的一切都偷走了,包括我的孩子。”
他深呼吸一口氣。“可我是您的。”
徐斂眉抬起頭來。
柳斜橋慢慢道:“您不相信我。十多年了,您仍然不相信我。”
“難道你便相信我了?”徐斂眉喃喃,“柳先生,雖然如今已真相大白,可我六年前的絕望,卻不曾減輕一點半點。”
柳斜橋靜靜地看著她,“我明白。”
“你不明白。”她搖頭,“我跌下了馬,脊背幾乎被馬蹄踩裂,我一點一點往外爬,一直到我再也沒有力氣,只能和死人一起潰爛在山林裡……那時候我閉著眼,我就想,這樣子的我,和死了又有什麼差別?”
感覺著斗室中的沉默,她輕輕笑了一下,“而後楊大郎救了我,採藥求醫為我治傷,我原以為不過是像從前在申國、在楚國一樣,只要逃回家去就可以了,可隨即我又聽聞,你已在攝政了。那時候傷口又在潰爛,我走不回來,也不想走回來,就在齊國邊境上落了腳了。”
柳斜橋只道:“你為何不回來?”
“我本已想好把這天下都給你的。你卻要來搶。”她笑了一下,“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我曾想過,如果你肯出現,你肯來救我,我便原諒你,一切都原諒你。可是……可是你沒有出現。
“柳先生,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可在我們中間,我永遠是愛得更下賤的那一個。”
他沉默很久,然後在她身前半蹲下身,輕輕朝她張開了雙臂。
他仰起頭來認真凝注著她的那一瞬間,她鼻子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她倉皇地轉頭,便忽而被他攬入了懷中。
這是一個極純粹的擁抱,純粹到幾近空無。他抱緊了她,感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