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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向嚴冰,目光像墜了千斤重擔。他依舊一派悠閒之色,向太守縣令微一躬身,假裝看不見縣令焦黑的臉,從容走到廟中央,未近長桌,卻腳下一轉,向廟門而來。
寄虹瞪大眼睛,怎麼?他認輸了?放棄了?退出了?
嚴冰卻徑直走到她面前,站定,“藉手帕一用。”
眾人非常自覺地退後一步,獨留寄虹在前與他對立,一瞬間令她有種“萬千人中只為你”的錯覺。
猝然被他陷入這樣的境地,十分尷尬,還……有點小甜蜜。
遞出手帕,眾目睽睽之下難以啟齒,只好用眼神示意,“有把握麼?”
“當然。”嚴冰同樣用眼神回答,轉身登場。
這麼一段小插曲令原本不抱期待的眾人吊足了胃口,幾百雙目光鎖定嚴冰,要看他怎樣唱這段必輸無疑的戲。
嚴冰繞到桌後,不疾不徐地把手帕折成條形,抬頭環視眾人,淡淡一笑,把三疊的手帕系在眼上。
“哇!”人群發出一陣驚呼。
嚴冰拿起第一隻瓷碗,手指摩挲碗壁,微一沉吟,“此碗……”
寄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那兩下小把戲在我面前耍耍還行,千萬別當眾砸鍋啊!
“出自方家窯廠。”毫不拖泥帶水。
不用書吏評判,話音剛落,他旋即翻過碗底,將戳印亮於眾人面前,上面一枚紅色方印,內書醒目的“方”字。
“妙!”“神了!”……人群擊掌喝彩。
“方掌櫃,嚴某淺評一二,煩請指教。”嚴冰不驕不矜,娓娓道來,“方家窯廠所出瓷器用泥細膩,器型大氣方正,精至雕花瓶,小至家用碗,件件一絲不苟,皆屬上乘。”
不僅座中的方掌櫃,眾人皆不料他敢於當眾追加評點,均停下交頭接耳,凝神靜聽。
“惜囿於規整而失於靈性,色多年不新,型多年未變,須知瓷器之最誘人處在於每無所同,未知之喜。固守舊制可堪維持現狀,然則數年之後、數輩之後何以延綿?”
這番評點並非譁眾取寵,既高屋建瓴又切中弊要,說得方掌櫃頻頻頷首,“嚴文書所言極是。方家的生意不如往日,我只為北方亂起陸路不通之故,未曾想過內因,多謝提點,多謝。”即便嚴冰看不見,他依然起身拱手。
伍薇看看寄虹,揶揄道:“嚴冰都沒表示,你怎麼笑得那麼得意?”
……沒那麼明顯吧?
下一件,嚴冰一上手,便說:“焦家。”翻底亮印,無誤,但隻字未評。
焦泰神色不動,銳利的視線卻在他身上剮了一刀。
第三件,“袁家。”
袁掌櫃生恐嚴冰不予置評,不待翻碗,急急喊道:“請嚴文書評點幾句!”
眾人鬨笑。焦泰看他一眼,袁掌櫃假作不見,心說,跟你那麼久都沒在瓷器上得過隻言片語,如今這難得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嚴冰頷首,“袁家的瓷器工於精巧,匠心獨運,然而基礎不穩,譬如手中這件,瓷胎厚薄微有不均……”
眾人駭然,他居然僅憑手感便辨認出如此細微的差別!
“……另則,青瓷重色,色中以‘雨過天青’與‘千峰翠色’為上品,袁家的瓷色不如‘雨過天青’之瑩碧,又無‘千峰翠色’之濃厚,便落了下乘。”
這番見解自然並非源於此時手感,非要長時間細緻深入的調查才能得出。袁掌櫃心悅誠服,“如嚴文書所言,袁家瓷的確色澤搖擺不定,只不知其中緣故?”
嚴冰微笑,“其中緣故三言兩語難以說清,改日登門詳談如何?”
袁掌櫃曾跟著焦泰做過與嚴冰為難的事,本擔心他心有罅隙,不料他如此寬宏大量,既欣慰又愧疚,連聲道謝。
第四件,嚴冰連手感都省了,一觸之下便脫口而出,“霍家,彩虹瓷坊。”
寄虹又驚喜又緊張,等著聽他不客套的評點,但他再次略過,移向下一件。
真小氣,好歹誇兩句嘛。
之後六件,嚴冰亦無一出錯,且給予恰當的意見。起初眾人驚歎喝彩,後來屏氣靜聽,考場成了學堂。他們都聽出這位曾經懶於政務的嚴文書實則腹有乾坤,對各家長短了然於胸,且不藏私,青坪終於出了個真才實學的督陶官。
放下最後一件瓷碗,嚴冰解開手帕,環視眾人,誠懇道:“嚴某踏入此地將近一年,親眼目睹青坪瓷行的繁盛,青坪人的奮進,深有感觸。今日妄言,不憚惡意,只望青坪瓷行揚長補短,蓬勃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