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來不躲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她開了屋門出去,撐著雨傘跑到堂屋,進門把雨傘細細收起來,擱到屋角讓它淌水,緩緩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盯著俞婆子的臉,冷淡淡瞧她一眼,又去看一邊的石頭爹,石頭原來半跪著,這會兒是全跪在地下。
石桂掃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不會開口了,肩膀都似壓垮了,兩隻手撐在大腿上,屋裡太暗瞧不分明,也不知哭了還是沒哭,只半天都不抬頭。
俞婆子被石桂這一下給唬住了,竹床擱在屋角,屋裡只有一盞油燈,風雨一大,燈火明明暗暗的,她眯著眼兒半天,就是認不出來眼前這個姑娘就是她一心想要賣掉的小孫女。
石桂輕笑一聲:“你不識得我了罷。”她沒往竹床上靠,反坐到桌邊凳子上,開著的門裡透進光來,俞婆子在暗,她在明,一隻手搭著桌子,斜著身子指一指外頭:“等天亮了,你們就走。”
俞婆子這會兒才回過神來,氣得心肝疼,在她心裡,石桂賣掉了也還是石家人,秋娘賣掉了,也依舊是石頭的媳婦,只要想賣,就能再賣一回。
她氣的想要撐起來,可偏偏動彈不得,眼前這姑娘乍一看認不出來,仔細一看不是石桂又是哪個,她丁點兒大的時候,就用這種眼光看著自己,涼冰冰的扎人心,養得她一場,打罵都是給了她活路的,她偏偏不識好,不識好歹,就更該打。
俞婆子自己都不記著掐過她多少下,秋娘石頭總要下田去,略不如她的意,就是又掐又是打,可回回打她,回回她都是這麼看過來的,不叫疼也不告狀,就這麼冷冰冰的看她。
看的俞婆子心頭火起,若不是她從小就能幹點活計,早就把她丟出去了,秋娘看見女兒身上青紫,這才帶著她出門,便是看蠶,也給石桂一個小簍筐,把她擱在這裡頭,讓她好睡覺。
俞婆子看見她這作派,聲勢先弱了,原來滿肚子的算計,只當秋娘還是秋娘,石桂也還是那個丁點兒大的毛丫頭,只有喜子,他是石家的根,得把他留著,跟著他們住大屋。
石桂看的明明白白,俞婆子十多年都沒有改,惡的愈惡,過了苦日子,身上最後那零星的良善都沒了,也不指望著她悔過,也不需要她悔過,彈一彈指甲:“我可是為著你好,等舅舅來了,往官衙裡告你一狀,你那站籠可是沒站夠?”
石頭這會兒才出聲,低低求了一聲“桂花”,石桂卻沒理會他,俞婆子都不是橫在心口一根刺,只要有她在,就是隔著山隔著海的,知道石頭爹是在求她別把話說絕了,可不把話說絕了,她就還有再上門的一天。
俞婆子抖著嘴唇半天沒說話,她這才想起怕來,跟著兒子又過了一年多安生日子,雖吃不好穿不好,住的地方卻比原來在蘭溪要強得多,何況她傷了腿,只有兒子侍候她,日子過得很是舒心,石桂說的話,卻讓她想起在牢獄裡的日子來。
渾身一個激靈,才還眼露兇光,恨不得把這屋子一口氣奪過來,這會兒人都軟了,她一個村婦,知道甚個國法大律,還是進了牢獄,才知道孃家要是來首告,她還得再坐牢,裡頭的人可不跟她客氣,一天一頓水飯,跟耗子臭蟲住在一起,她最是年老,女囚個個比她惡,要不然她的腿,也不會就這麼斷了。
她不敢罵石桂,就罵兒子,狠狠捶了他幾下:“你這個沒良心的,你就眼看著她這麼欺負我!我白養活了你,當年就該扔下你,奔我的好日子去。”
俞婆子又是哭又是叫,石頭被她推搡著搖來搖去,石桂立起來,還往牆角去拿雨傘,走進雨簾裡,把這間堂屋留給了俞婆子。
秋娘坐在屋中,看見女兒回來了,輕輕笑一聲:“你趕緊坐罷。”同俞婆子打交道,就是討好她也落著不好,何況是趕她走,秋娘正給石桂做鞋子,跟瑞葉學了花樣,這才知道姑娘家的鞋子還有這麼多花色,知道她喜歡綠的,也學著樣子給她繡上一圈花。
秋娘不問,石桂也不提,外頭雨聲不住,風吹得窗框“嘭嘭”作響,屋裡點著油燈,瑞葉也不知要怎麼安慰秋娘,一屋子人湊在一處,喜子拿了書看著,石桂從頭上拔下簪子挑一挑燈花:“你念出來,總比聽這雨聲要響。”
俞婆子來了,看著亂了,其實全沒有亂,秋娘深恨當年竟事事順她的心意,那會兒想起來咬牙切齒的,如今想起來,竟只想著讓她快走,彼此不再見面,同石頭還跟原來那樣處。
石桂看著秋娘低頭一針針扎得密實,知道她這才是放下了,心裡嘆息,屋裡只聽見喜子的讀書聲,秋娘聽一段就抬頭笑看看兒子,再沒有比如今更好的日子了。
就是堂屋裡的俞婆子都不能再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