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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綠萼自然不記得她了,聽見這話煞白了一張臉,她不記得石桂,石桂卻記得她這個秀才家裡的小娘子,一村兒的姑娘到十三四還有穿褲子的,只她小小年紀就穿著襖裙,梳兩個環兒,紮了耳眼,偶爾瞧見,還拿帕子遮了臉。
舉人娘子是不做活計的,灶上僱著一個,姚夫子還有一個書童,家裡的雜事也一樣都不沾手,摸出幾個錢來,僱了秋娘漿洗衣裳。
石桂這才見了姚綠萼一回,怯生生軟綿綿,秋娘還嘆,說讀書人家裡養出來的姑娘確是不同,嫻靜文雅,石桂摟了她的脖子撒嬌,必要秋娘說自個兒更好些。
石桂往學堂窗下站一站,姚夫子就大發雷霆,自此石桂就沒跟著去過姚家,再沒想到會在宋家再見到綠萼。
綠萼死咬著不開口,石桂也不能貿然就報上去,離著八月十六可就只有二十天不到了,上山的東西都打點好了,玉皇大帝的幡也張了起來,好容易湊齊了屬狗的丫頭,她報上去,可不是犯著了老太太。
綠萼一句話都不說,玉蘭還找了石桂,給了她兩條帕子一瓶頭油,讓她看著綠萼,綠萼是分到她管的小丫頭,若是出了茬子,她也得一併擔責。
綠萼嘴巴死緊,倒像個牡蠣,怎麼也撬不開,也不知道討好人,當差便當差,辦完了事,就縮排屋裡去,小丫頭要給大丫頭拎水,總歸茶梅跟玉蘭就在一處屋裡,石桂乾脆一併做了,分點心吃食,也替她拿一份,有個兩三回,便說她厚道,又罵綠萼是眼裡沒人。
石桂有心替她辨白幾句,可她既不正眼瞧人,又不同人說話,別個瞧她,她先躲了,再替她遮掩,她也還是叫人看不過。
秋葉便道:“不過仗著自個兒屬狗,一樣是屬狗的,怎麼就她高貴些了。”小丫頭一桌吃飯只她不在,別個遞話茬過去她也不知道接,人木木呆呆,連玉蘭都不肯回護她。
除了躲別人,還躲著石桂,聽石桂說起一句蘭溪村,拉了簾兒把臉藏起來,石桂越發起疑,可門上也問過了,沒有聽見十里八鄉有遭災的。
石桂只得等陳娘子再上門的時候細問,她有心幫襯,綠萼的處境還是越來越艱難,只一點不肯同人說話,大丫頭們一笑而過,小丫頭子就肯放過了她去。
“還說是好名兒,叫什麼綠萼,不如就叫木頭樁子,針扎一下都不會哎喲。”木瓜跟良姜兩個就住在石桂貼壁那一間裡,常見著她替綠萼帶水帶飯,可綠萼當著人同她也不笑一聲,這麼個孤拐脾氣,這些丫頭平素看主子的臉,看大丫頭的臉,還得看得勢婆子的臉,竟還要看一個才來的臉色,怎麼能過得去。
“悶聲不響,總好過十處打鑼九處有的,倒能呆得長。”山茶只怕石桂心裡不得勁,趕緊勸了兩句,哪知道夜裡就鬧了起來。
夜裡吃涼麵,便是山上這會兒天也熱起來了,吃著冷泉浸過的銀絲細面,裡頭切得幾樣香蔬,廚房裡不給拌秋油,那是拿蝦子熬出來的,算是葷油,鄭婆子倒顯了一手,拿石桂磨的蘑菇粉加了糖跟鹽,就用這個起鮮,湯裡再煮過雙菇,連葉氏都說調得正好,賞了鄭婆子一貫錢。
茶梅玉蘭兩個要洗頭,託了石桂打水,石桂便讓良姜兩個替綠萼打面來,等她跟送熱水的婆子回來,淡竹不住給她擠眼兒,搖一搖頭,嘴唇嚅動:“打起來了。”
木瓜遞了面去,心裡到底不高興,都是一般年紀,她還要大些,竟來侍候個小的,嘴裡嘟囔兩聲:“你還當自個兒是千金小姐不成,姑娘都沒你這麼矯情的,你是秀才家的還是舉人家的,端著還不放了。”
綠萼一聽眼淚滾滾落下來,手上發抖,涼麵全灑在褲子上,木瓜氣得頭頂冒煙,上去就拉她一把:“我們一個個忙得腳後跟打著後腦勺,你坐著等吃的,竟還有臉哭!”
綠萼哭的差點兒背過氣去,這事動靜大了,鬧到了春燕跟前,春燕還道她新來受欺負,幾個丫頭一嘴一舌的,就夠綠萼喝一壺。
春燕知道綠萼要緊,真到時候出了什麼么蛾子,辦事不力的就是葉氏,進了屋子同綠萼柔聲細語的問話,還是什麼也不肯說,春燕問十句,她也沒有回一句的。
春燕皺得眉頭:“既你心裡不情願,太太也不是苛責的人,等我回了她,還讓陳娘子把你領回去。”
這句可把她嚇破了膽,扒著春燕的裙子不放,把自家如何全說了,春燕一聽唬了一跳,這事非同小可,若叫人捅出來宋家竟買了個秀才的女兒當奴婢,怎麼也得叫人參一本。
春燕拉了綠萼往葉氏跟前去,把這事一五一十全回給葉氏,連她說的不明白處,也反覆問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