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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如此慘狀,一旁的老婦早已嚇得雙手矇住了面孔,而顧柔只是盯著一動不動,怔怔出神。
冷山又對顧柔道:“別看。”見她發愣,便推了她腦袋一把,硬是令她偏轉過去。他另一隻手抽出腰刀,垂直向下朝那士兵心口一個背刺,對方這下死痛快了,沒再吭出一聲。
他把刀抽出來,抱怨了句:“浪費老子的刀。”丟給顧柔,意思要她洗乾淨還回來。
——人不敢殺,刀總歸要洗洗的,她想要做個斥候,不能一輩子都這麼被保護著不肯見血。
顧柔拿著冷山的刀去後院打井水洗乾淨,又仔細擦了一遍,聞過沒有太濃的血腥味,才拿回來。
進入屋內,冷山已經讓老婦重新包過傷口,這會靠在床頭睡著了。
以他的警覺,能夠在這個時候睡著,說明他當真疲倦至極。顧柔輕手輕腳過去,把他放平在枕上,見他濃眉一蹙,又慌忙鬆開手,觀察他呼吸仍然均勻,只是無意識地皺了皺眉,並沒有醒,才小心翼翼給他掖好棉被。
她用帕子沾了熱水,輕輕給他擦去額頭上的積汗。只見他雖陷於昏睡之中,卻仍然皺著鋒利的眉毛,好似在眉心打了一個緊湊的結。
她便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於他的眉心,將那個結撫平。冷山的睡態便安然了許多。
顧柔看著他的睡臉,發現他睡著的時候並不尖銳鋒利,也並不冰冷剛強,他只是很平靜地安睡著,就像一個尋常的英俊青年,受了點傷,也會顯得虛弱,也會跟平常人一般臉色蒼白,他以最柔和又安靜的姿態平躺著,輕輕抓著兩側的棉被,暴露出一個堅強無比的人生平最為脆弱不設防的時刻。
她覺得,他看起來非常需要人保護。
於是,她便在床尾坐下,拿好了自己的佩劍,靠在床舷上以警戒的姿態守著他。
……
晨曦亮起。
老婦在後廚煮粥,她出神地盯著瓦罐,湯汁噗噗地沸騰。她空落落的小院子已經很久沒有過別人來住了,這兩個陌生士兵的到來讓她有種回到過去給兩個兒子煮朝食的感覺,她甚至希望他們多停留一會。她回過神,忽然想起以前兒子在的時候,她會往粥裡丟兩顆雞蛋進去一起煮,作為加餐;便站起來拿了兩顆雞蛋,洗乾淨放進粥裡。
沒一會兒,粥好了,老婦端去閒間,她敲了敲門,沒人應,她猶豫一瞬,將門推開一道縫。
只見床上的青年仍然安靜地躺著,老婦鬆了口氣,心裡頭總歸沒有那麼失落了;再看看那姑子,她坐在床尾,雙手擱在佩劍劍柄上撐著地面,下巴擱在雙手上面,已經打盹睡了過去。
這兩人都太累了。老婦暗暗揪心,彷彿見到自己兩個兒子生前受到的苦,她無法想象,自己的兒子是如何在這般精神壓抑又身體面臨危險計程車兵生涯中熬到了死亡的一刻。如果可以讓她選擇,她一定會在兩個孩子年幼的時候,背井離鄉帶著他們躲進深山老林,遠離這樣的戰火。
老婦擦乾眼角,躡手躡腳進屋,把做好的朝食擱在桌面上,原路悄悄退出門去。
她帶上門的一瞬間,門框發出輕微的磕碰聲,顧柔一個激靈,驚醒了。
顧柔睜開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檢視冷山的情況。
見他還姿勢不變地躺著,她稍稍鬆一口氣;然而,他的眉頭卻皺得比先前更厲害,表情也更痛苦了。
他似乎正在做一場噩夢,口中喃喃道:“常玉,周湯……”額頭汗出如雨。
——冷司馬,冷司馬。
此時此刻,冷山正立在漫天烽煙戰火之下,鄺漢、常玉、周湯等一張張故去的面孔掃過,他伸手去抓,卻一場虛空,什麼都留不住。這時候,有人叫他,聲音似乎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縹緲而虛幻。他用力抵住額頭,嘗試驅趕幻覺,那聲音卻越發欺近,漸漸地顯出真實感——
“冷司馬,冷司馬。”
顧柔輕輕搖晃拍打著冷山,直到他睜開眼睛。
她輕聲道:“冷司馬,你醒了。”
冷山坐起來,頭痛欲裂,尚殘餘被噩夢吞噬的恍惚,他皺眉抬眼,對上顧柔清亮明澈的眼睛,便強行將方才那種感覺壓制了下去。
“什麼時辰了。”
“雞鳴剛過。婆婆給我們煮了朝食。你起來梳洗換個藥,便過來用。你還能自個起來麼?”
冷山決不會說他不能,但是他一下床,身子便劇烈晃動;顧柔不讓他下床了,端來水盆,替他梳洗,又拆開他的裹布,檢視傷口情況。
“還好沒再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