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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茹覺得自己的事無關緊要,隨口說道:“在城外。”
“父母都還健在?”左沁問。
“健在。”
“有兄弟姐妹嗎?”
“一個妹妹一個弟弟。”
“那你這次應該回家看看他們。”
“左沁!”甘茹的嗓門又粗起來。左沁識趣地閉上了嘴。
他們的馬車進城了,踏上繁華熱鬧的大街。夕陽灑在飛簷瓦牆上,勾出一道道金邊。身邊是粼粼而來的車馬和川流不息的行人,處處流露出老牌霸主之國的洋洋自得。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房屋,熟悉的話語……顏沉熟悉這裡的一切,別離一載,忽然歸來,一切竟然都沒有改變。
可是王宮的醜聞和慘劇,被弒的先王,被屠殺的公子公女,被迫改嫁先王弟的夏姬,還有那個傳聞中逃出的公女——這些血跡未乾的傷口,只過了半載就被人們遺忘了嗎?
“王宮與民間本就殊途。民只在乎三餐溫飽,安居樂業,只要君主能讓世間物阜民安,沒人會在意他姓誰名何,更不會去管他王座之下墊了多少屍骨。說白了,君不愛民,民必怨君;君若愛民,民心中無君。”
看著繁忙的市集和悠閒往來的庶眾,左沁似乎也想到了同樣的事情,於是發出這段感嘆。
顏沉不由得看向他,問道:“依你之見,姬遲是個挺不錯的君主?”
“看這街市之景就知道是個有為之君。唉,苦了那無辜慘死的先王,民眾對他肯定記不久了。”
顏沉沉默了,猛然間覺得自己如果沒有遇到林琅,或許也是左沁嘴裡說的“民”。
“顏大人肯定見過魏王吧?”左沁問。
顏沉點頭。在姬遲被封為東陽公前,他見過幾次,是個陰鬱又沉默的人。
“那這個魏王是個怎樣的人呢?”左沁果真問了。卻把甘茹的火氣又問起來,厲聲說:“馬上就要見到了,還有什麼可問的!”
甘茹這一聲吼,把顏沉從煩亂的心緒中叫醒。他默默抬起下巴,決定先把那些事情暫且放下,等完成西周君交給自己的任務之後再做打算。
宮城前,魏王已經派人等候,是戴叔。戴叔跟顏沉的父親顏芮相熟,比顏芮大二十多歲,是魏國名符其實的老臣。在顏芮辭相以後,替了相國之職,卻還沒有相國之名。
“顏沉啊,你可回來了。”
戴叔一看到顏沉從車上下來,就親親熱熱地叫起來,昏花的老眼中含了兩汪熱淚。
顏沉激動地小跑過去,在老者身前行了跪拜大禮。顏沉非常尊敬,甚至喜愛戴叔,二人間的情誼從顏沉兒時就開始了。
戴叔急忙把顏沉扶起來,二人紅著雙眼互道寒暖。等顏沉把甘茹和左沁介紹完後,戴叔領著他們走入王宮。
魏宮中森氣臨人,每隔一段路就有重兵把守,若沒有戴叔引領,顏沉三人的腦袋只怕在第一道門就被削掉了。
他們穿過層層殿閣迭迭廊房,來到魏王批覽奏摺處理政務的巒嶂堂前。這時戴叔放慢腳步,扭頭對顏沉三人小聲說:“魏王就在裡面。”隨後又快步走起,率先進入堂內。
巒嶂堂內四壁珠璣,一屋威嚴,明明點著燈,卻處處透出陰冷。大堂北邊牆壁上嵌著巨幅“巍峨群山戲日圖”的木雕屏風,南面是魏王日理萬機之處,那姬遲就盤腿坐在寬大的書案之後。
姬遲臉頰消瘦,額頭飽滿,細長的眼裡好像全是黑色。他頭戴十二顆五彩玉皮弁,上穿細白衣下著素色裳,腰前系張黑色蔽膝,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戴叔身後的顏沉。
戴叔把西周來的三人介紹完後退了下去。姬遲還是沒說話,定定打量他們,一盞茶工夫後他站了起來,朝顏沉慢慢踱去。
“你是顏芮的叔子,顏沉?”
是的。
顏沉本該這樣回答,可是他沒有出聲,一隻手鬼使神差地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佩劍是貴族男子的裝飾品,很鈍,也不會隨意拔出鞘。可是就在昨晚,顏沉鬼使神差地把佩劍拔出,並且磨鋒利了。
此刻,他腦子裡又鬼使神差地冒出了那個念頭——
如果他現在把姬遲殺了,林琅是不是就能夠回到他的身邊?
***
熊悅不露聲色地打量著坐在客堂對面的人。
此人是個粗人,穿著灰色土布短打,頭髮雖然綁起,但是亂糟糟的,加上他硬邦邦的絡腮鬍須,渾身上下都給人一種髒兮兮的感覺。
侍女端茶上來,熊悅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