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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姐和寄生已經乘上車輦,二人互看一眼,滿不在乎道:“宅子那麼小,什麼聽不到?還有少主那句永不同榻,也叫人過耳不忘。”
“少主先別忙著發火,我們快追上去吧,不然混章少爺真出手了。”
垣城是個富裕的城,因手工業聞名於世,所以雖遠沒有沃城雄偉,但處處透出精緻的韻味。每當入夜,最繁華的大街兩邊都會搭起市集,人流熙熙攘攘,從沒有清淡的日子。
林琅坐在車裡,假裝看著熱鬧的街景,其實是在迴避趙混章炙熱的眼神。在城外,她熱情回應這個男人不過是為了氣顏沉,可現在真和他分開了,心裡不禁害怕起來。
“林姑娘。”
趙混章湊了上來,並沒有真正碰到她,但熱烈的氣息把女子纏得緊緊。
林琅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往邊上躲去,不敢回頭,只輕聲應道:“趙少爺。”
“不是說好叫我章哥哥嗎,怎麼改口了?”趙混章又靠近了些,撥出的氣息直接吹到林琅耳朵上。
林琅情不自禁地蜷縮起來,連說話都開始結巴,“奴婢是下人,怎能喊少爺哥哥呢?”
“你又不是我的下人,我不在意。”趙混章大方地說,忽然發現她的肩頭在微微顫抖,小心問道:“林姑娘,你在怕我?”
說中了。
但要矢口否認。
“趙少爺又不是壞人,我為何要害——呀!”
林琅邊說邊慌忙轉身,早忘了他的臉就在耳朵後面,一扭頭鼻尖差點撞到一起,嚇得她小呼一聲,猛往後靠。
趙混章怕她栽下車,飛快伸手摟住肩膀,剛想開口,車後方傳來一聲大吼——
“趙混章!”
是顏沉。
他追上來了。
只見他的車伕跑得臉漲紅紫,氣喘如牛,彷如要生吃活人的神氣。
“你們在幹什麼!”
顏沉又吼一聲,猛拍車背,車伕再次牟足勁加速,終於跟趙混章的持平了。
“顏兄,怎麼快啊。”趙混章笑著說道,手仍把林琅摟住不放。
林琅終於見著顏沉了,不知為何心中的害怕頃刻間煙消雲散,就算現在被他凶神惡煞地瞪著,也莫名其妙地感覺安心。
這時車輦開始減速,前方出現一座燈火輝煌的大樓閣,那便是樊樓,垣城中最好的酒肆。
樊樓為兩棟並列的三層樓屋,底層相連,之上兩層用飛橋露梯互通。底層俱是通楹大廳,全部散座,二三層則是幾十間大小不一的閣子。珠簾繡額,翠飛紅舞,佈置得富麗堂皇。
三輛車輦在樊樓門前停下,一隊迎客牙郎立刻上前接待。牙郎們身穿柿子紅藍緣短打,頭戴藍緞子繡花頭巾,鬢邊斜插一朵絹布粉牡丹,比祭典中的巫女還要花枝招展,但往金碧輝煌的樊樓跟前一擺,竟一點兒都不突兀,還相互襯托得極好。
車沒停穩顏沉就跳了下來,衝過去把林琅抱下車,狠狠瞪了她一眼,轉頭對趙混章說:“你妹妹還暈著,你自己去抱。”
趙混章不慌不忙地走過去,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只拍拍鸝黃的臉就把她叫醒了。
鸝黃剛醒有些呆滯,但沒一會兒就憶起暈倒在顏沉臂彎裡的事,頓時羞得無地自容,抓住自家哥哥的胡垂拼命往裡鑽。
趙混章摸摸鸝黃的頭,輕聲說:“顏少爺陪了你一路,等會要坐到他身邊伺候他吃好吃喝,知道了嗎?”
鸝黃極聽哥哥的話,自己也很想跟顏沉親近,所以即使羞得要死,仍鼓足了勇氣朝顏沉走去。走到半路,寄生突然冒了出來,笑盈盈地說:“鸝黃小姐,還記得我嗎,我是寄生。”
寄生樣貌不差,肉臉蛋白白嫩嫩的,笑起來彎彎眉月牙眼,嘴角還有兩點梨渦,跟平時的兇相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趙鸝黃當然記得這個細心又寬厚的肉臉蛋酒窩少年,立刻笑起來,用銀鈴般地聲音說:“記得,寄生小哥哥。”
寄生見有人喊他哥哥,臉上一紅,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趙混章發現自己的妹妹被半路殺出的人截住,臉上有些不悅。走上前想提醒她別忘了正事,卻突然感覺到一道陰森可怕的視線從旁射來,他扭頭去看,原來是那半老徐娘正盯著自己。
玉姐見趙混章看過來了,立刻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極恭敬地作了個揖。
趙混章冷靜下來,把顏黨四人細細琢磨一番,得出四個字,堅不可摧。又把自己跟趙鸝黃看了看,也得出四個字,孤兒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