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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宮宴之上,絲竹聲聲。平時衣冠嚴整、極重儀表的大人們紛紛開懷痛飲。誰都知道,在這樣的場合,越是狂歡,越能表示對新主的忠誠。
慕容炎也不可避免地喝了些酒。軍中袁戲、鄭褚、諸葛錦等老將俱都返回,王楠、許琅、袁惡等也都在列,不喝是不行的。尤其是老臣都被肅清,而軍中溫砌舊部仍然掌權。
若是有所偏向,只怕引得他們心中不安。
姜碧蘭是不善飲的,她只是坐在鳳座上,時不時打量一下左蒼狼。慕容炎與袁戲等人說話,左蒼狼當然全程陪同,畢竟如今朝中未設太尉,軍中還是她官銜最大。
慕容炎清洗前朝沒有引起軍中恐慌,也正是因為她仍然風頭正勁。溫砌舊部與左蒼狼一直親近,對她的兵法智計和人格品行都一慣信服,慕容炎給予她的寵愛與信任,就是軍方的定心丸。
袁戲等人都是武人,武人話少,論交情就是喝酒。慕容炎與他們幾番對飲,樽中酒盡,他左右一顧,毫不在意地傾過左蒼狼的杯盞,倒了半盞酒,與袁戲對飲。
姜碧蘭如被電擊,整個人都驚住,許久之後,一股寒意從內而外,慢慢席捲了她。
身邊宮女彩綾見她臉色不對,輕聲喚:“娘娘?娘娘?可是哪裡不舒服?奴婢這就去喚太醫!”
姜碧蘭抓住她的裙裾,許久,輕輕搖頭。她臉色慢慢慘白,櫻唇緊咬,如同忍痛,彩綾嚇壞了:“娘娘?您不要嚇奴婢啊!”
姜碧蘭說:“請姜相至殿外桂花亭中一聚,就說許久不見,本宮思念親人。”
殿外正是八月盛夏時節,桂花的香氣飄飄浮浮,籠罩了華筵。
姜碧蘭緩緩出了殿門,後服的衣襬曳地,華麗也連累贅。桂花亭中,姜散宜已在等候。他對自己這個女兒,雖然也有不滿,但是姜家有今日的盛景是依靠誰,他心裡有數。
姜碧蘭緩步步入亭中,身邊只有繪雲和畫月兩個心腹相陪。姜散宜上前施禮:“王后娘娘。”
姜碧蘭眼眶微紅,八月盛夏,暑氣仍盛,然而人心卻如荒草生霧靄,寒涼一片。盯著他的眼睛,問:“陛下跟左蒼狼……一直就在一起嗎?從他未奪王位開始?”
姜散宜不躲不避地回應她:“你問這些幹什麼?”
姜碧蘭牙根緊咬:“告訴我!”
姜散宜深吸氣:“蘭兒,他們幾時在一起,有什麼關係?不管她什麼時候接近的陛下,你現在都是大燕皇后。你已經是皇后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首先要做的,是鞏固自己的家族,培植自己的心腹。穩定你在宮中的地位。而不是旁敲側擊,去探聽陛下的過往曾經。”
姜碧蘭眸中眼淚搖搖欲墜:“他們早就在一起了,對不對?”
姜散宜近乎漠然地答:“對。”
姜碧蘭捂住嘴,眼淚打落在手背:“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一個人矇在鼓裡。傻傻地相信,他承諾的愛情。”
姜散宜說:“你本來就不該信。我以為經歷了廢太子的事,你起碼會成熟一點,但是你根本一點都不明白。你不明白王后這個位置,本就是一條有進無退的路。成則母儀天下,敗則屍骨無存。”
姜碧蘭面色雪白:“他既然已經有了心愛的女人,為什麼為我起兵奪位?為什麼要迎我回宮?為什麼廢黜六宮,給我一個三千寵愛獨一身的夢?”
姜散宜冷冷地注視她:“你開始思考了,這很好!如果你非要我說明白的話,那麼我們就來想一想,如果他不以奪妻之恨起兵,廢太子與太上皇縱有萬般不是,到底是他的君父、王兄!他用什麼理由起兵?”
姜碧蘭退後幾步,靠在朱漆的亭柱上,姜散宜說:“他既然以偉岸深情的模樣起兵,如果不立你為王后,豈不是向天下人昭示自己的狼子野心嗎?他為什麼廢黜六宮,因為他根本就不愛任何人,你懂嗎,他誰都不愛,所以立誰為後、後宮是否虛置,他根本就不在意。”
姜碧蘭靠著亭柱滑坐在地,衣裙逶迤,她捂住臉,指縫間溢位兩行月光。她說:“不會的,你騙我。我們從小到大,就只是你爭權奪利的工具!你以為,我還會受你擺佈嗎?”
姜散宜真的用非常憐憫的目光看她:“除了我,誰會一心扶持你?左蒼狼手裡握著大燕大半兵權,整個平度關、宿鄴城、馬邑城的軍隊都歸她排程。朝中袁戲、許琅、王楠、袁惡等人,都是她的黨羽。
陛下和她偷偷來往,不過是礙著對你的情份!你若不信,只管去找陛下哭訴!一旦捅破這層窗戶紙,你看看他二人還會不會有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