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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府之深,令人膽寒!
謝阿弱容色慘白地策馬相顧,李雲鋒並天下堡的馬騎轉眼已追了上來,篝火執杖,將無依無靠的她圍了個插翅難飛。
“那銀針的滋味可好?”李雲鋒眉眼俱是得意,高聲喝道:“誰拿下這個女子!迴天下堡重重有賞!”
謝阿弱絕不會束手就擒,哪怕她身中劇毒,她玉指輕攏來,劍歌已悲壯,光耀漫天,如風雨壓城,晦暗大作,天下堡馬上弟子還未看清那劍是如何加身的,已有五六人當頸就死,血濺五步!
李雲鋒看見那跌落下馬的五六具無頭屍首,頓時大駭!饒是他練劍十年,亦沒有看清眼前的女子是如何出手的,那股絕裂的殺氣只是從他身旁輕輕掃過,已令人耳膜鼓震,連身上的肌膚都忍不住豎起了寒毛!那是冥間勾魂使才有的毛骨悚然,此刻卻真切地附在這個女子的劍上!
“不是她死就是我們死。”李雲鋒忽而意識到圍獵困獸並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容易,他怒吼著,用掩藏不住的怯懦,妄圖激盪眾弟子計程車氣。
謝阿弱卻並沒有再出劍招,她的右手已麻痺得失去知覺,她冷冷地看著眼前這些伺機而動的人,他們在她的目光中簌簌發抖,不敢再上前一步,但謝阿弱清楚地曉得,她已扛不過一盞茶的時候。在她跌落馬身的一刻,他們就會拿冷劍刺穿她的軀殼,毫不留情地看她血流而死。
身為劍技高手的她絕不能容忍這樣的羞辱,不能容忍死在那群卑微的劍下,如果一定要死,她寧願是用自己的冷泉劍割開頸上的血。
她此刻無哀傷,亦無悲慼,死於謝阿弱而言不新鮮,活著更不稀罕!她緩緩抬起右手,引劍就頸,只須一刻……
但她的劍柄竟被一枚流星鏢凌空打中,謝阿弱心神一凜,只聽耳際破空的十來聲暗器鳴響,李雲鋒身側的天下堡弟子皆眉心中了流星鏢,跌落下馬,轉眼就成了不能說話的死屍。
翩翩然如輕蝶的一襲白衣裡,著狐面朱丹寧字的男子飛身掠下,攔腰抱起謝阿弱,輕踏急風而去。李雲鋒仗劍要追,一身紫衣的薄娘子已朝他頭臉漫灑胭脂香粉……好香,香得如江南漫山遍野的春花綻放。
素好妝扮的薄娘子,亦最擅用這妝扮之物,殺人無形。
李雲鋒既是毒門弟子,心知有毒,一早掩住口鼻急避而去,雲消霧散之時,長街上已只剩風走塵煙,空無一人。
林下風間,一輛緩緩行於郊野的馬車轆轆碾過月色華光,昏昏沉沉躺在馬車裡的謝阿弱,透輕簾望去,殘月如殘燈掠過樹梢,彷彿一霎便會熄滅。她的頭枕在齊三公子的膝上,他身上的白檀甘香靜靜傳來,心神安寧的她忍不住多輕嗅了幾下。
坐在轅上駕車的寧蝶曉和薄娘子,一路沉默,任由馬慢騰騰地行在郊道,哪怕偶爾停在野花旁嚼上幾口,他們也不多加理會,只是間或地揮一揮鞭子,令這馬再往前去便可以了,前路是哪裡?齊三公子不開口,誰也不曉得還有多遠。
齊三公子低下頭,握著阿弱中毒的右手,輕輕地吮著她手上的肌膚,傷口已腫痛不堪,他的唇邊一抹血,像虛無中的墨色花,開在幻世裡,襯得他眉眼愈發英俊。
謝阿弱心上滋味莫名,她禁不住心湖如投石、漣漪陣陣,此時似乎無關風月,卻惹得她如置身乍雨乍晴的天氣裡,寸心空切,時暖時寒。
謝阿弱定定看他在她傷口上吮了好幾口毒血,吐乾淨了又低下頭吮著,毒走全身,這樣的法子也能救命麼?不自覺臉色酡紅的她慘淡一笑,素手握在他的雲龍紋袖擺上,道:
“我要是死了,死在你懷裡,大概也算是不負當初的盟約。”
一入魏園,生是魏園的人,死亦是魏園的鬼。
“若你死了,”齊三公子嘴角勾動,沉吟道:“整個天下堡五百零九位弟子都給你陪葬如何?”阿弱眼中閃過詫異,相視而去,他的目光比簾外熠熠生輝的星辰還灼人。
她忍不住喃喃道:
“你待我真好。如果再世投胎,我還願意做你園中的殺手。”
齊三公子眉梢的笑意漸冷,道:“如果能再世為人,誰似你這麼痴,還去做殺手?你該發願做那雪霧崖頂的出岫重雲,灑脫來去,自由自在,不苦亦不悲。”
昏亂的阿弱彷彿於他話裡,已望見迷濛寒氣中的一段崖端,白雪覆蓋,層雲出岫,冷寂極了,漸漸撐不住的她枕在齊三公子衣香懷裡,緩緩閉上了眼睛,意識散去前,她忘了問他:來世她化雲去,他又願做何物?
齊三公子低頭凝視著沉沉眠去的阿弱,手撫上她結汗的額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