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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寧曉蝶便告退了,不多一會,魏冉就進來了,齊三公子已起了身,客客氣氣請他坐下,慎重其事,魏冉瞧不慣一個黑道梟首這般斯文正經模樣,嚷道:“哪裡那麼多規矩,你有話直說。”
齊晏淡淡一笑,以退為進道:“你頭一回殺人,若怕了,還有迴旋餘地;若應下了,此後可是難以回頭了。”
魏冉大咧咧道:“我魏冉難道是那種言而無信的小人 ?'…99down'殺人有什麼好怕!我應下了就是應下了,你只說有多少酬勞罷?我還等著銀子娶老婆呢!”
他總這樣痴心不改,桑香無奈笑一笑,齊晏不與他計較,道:“官府新貼的懸賞告示,鐵如意的首級值三百兩白銀,按著魏園規矩,你可得八成,即兩百四十兩白銀。”
魏冉瞪目:“憑什麼我去殺人,刀口舔血,生死由命,你卻白得六十兩?”
齊三公子淡淡一笑,道:“既是規矩,自是定約,只須遵從,無須多問。”
魏冉生來反骨,不服道:“原來這魏園和妓院也沒兩樣,下等人賣的都是辛苦血汗,上等人撈的都是流水白銀!”
此話一出,齊晏臉上薄怒,冷聲道:“我看魏兄平素胡攪蠻纏,竟以為你是大智若愚,抱朴藏樸!原來不過無知小兒,貪心不足!倒是我看走了眼!既如此,魏公子不必留連,且走你的陽關道。”
齊晏罵人半個髒字也不用,魏冉想駁又不知從何處駁起,道:“你趕我走我就得走麼?要不是為了桑香,你以為我想留在這?”
桑香聽了這半晌,她自有公道,向魏冉道:“其一,殺人一事,替天行道,你殺人若是為了做那白撈流水白銀的上等人,我以為魏園恐怕還不夠格。另外,你大可算算一路車馬食宿,一個園子開支,豈止二成?其二,你若是為了學天下第一的劍法,我看劍宗比魏園合宜,起碼你挑不出名門正派的錯處來,服了氣才靜得下心練劍對不對?免得你諸多借口,多嘴少學,羅嗦可厭。其三,你若是為了我留在此處,更是大可不必!你做人斤斤計較,流於下品,頂天立地大丈夫稱不上,腳踏實地小丈夫亦不配。我為何要對你動心?”
桑香破天荒滔滔不絕,直將魏冉罵了個狗血淋頭,魏冉半句話也插不上,臉上漲得近乎豬肝色,嘴唇氣得都發顫了,揮著手想辯幾句,卻半句話也說不出口,只有眼睛瞪得烏雞般老半晌,臉憋得紅轉青,忽而忍無可忍,跳腳拍桌道:“你和他廝混在一處,自然為他說話,別堂皇地教訓我!難道魏園這般大義,還為做賠本買賣不成?”
齊三公子冷淡道:“魏園錢銀之事,不與外人道。但不妨告予你知,二成銀子聊以敷出,皆須從魏園祖產經營鋪子、買地收租來貼補。”
魏冉聽了,大抵估算,倒不像撒謊,看桑香瞧著他盡是冷淡之色,不由強尋一點臉面道:“桑香你等著!我這就去把鐵如意的腦袋斬來!讓你好好瞧瞧什麼是頂天立地大丈夫!”
說著魏冉已氣勢洶洶,破門而出,而齊三公子適才頭一回聽桑香那般長篇大論,先是驚詫,爾後已忍不住輕笑道:“我以為寶劍能殺人,沒想到三寸不爛之舌更是殺人無形。”
桑香卻已起身取了冷泉劍,含笑道:“你倒有閒心揶揄我,我亦不曉得你除了武功厲害,連地主奸商的斂財一道也嫻熟——我不跟你鬥嘴,怕他失手,跟去看看。”
齊三公子點頭稱是,道:“你去罷,不可輕敵。”
桑香應了聲“曉得”,亦出了門。
且說魏冉出了門,心底火燒,既羞又惱,惱羞成怒,一路踢壞客棧後院瓦罐雜物,靜了些才鬱結尋思——他連鐵如意在哪他都不曉得,如何去殺?再看一眼天色漸晚,冷風嗖嗖,難道他真要獨身上路,同桑香分道揚鑣?這正時,卻聽得客棧外頭有人揚聲喊道:“河冰凍死了,能走車馬了,要趕夜路的打個篝火一起作個伴咧?”
魏冉就算要趕夜路,卻沒桑香作伴,頭一回曉得悲愴,氣憤起來就在後院子裡沒頭沒腦地練起劍法!最可恨這劍法還是齊三公子教的!瘋癲的他一式劈地,提劍迴旋,背身就斬,卻不料那劍被一把劍用力承挑,火星之光,轉眼迸散,魏冉抬頭一看,原是桑香握著一柄劍擋他。魏冉不由鬆了手,冷嘲熱諷道:“你還來找我做什麼?不是嫌棄我既非大丈夫又非小丈夫?”
桑香卻不與他多話,她不愛哄人,更不愛捧人,從來就是不通世情的性子,世上只有齊三公子得她青睞,旁的人她不願亦不會費心,但她對魏冉畢竟又不同。誰叫他曾救她一命,桑香淡淡道:“我曉得鐵如意躲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