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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晏道:“果然是到了,就去虞園罷,但不必露了身份,就說是避雨迷途的過路客。”
寧曉蝶點頭稱是,兩輛馬車又在泥濘溼滑中緩緩行了起來,滿道的竹葉清香,道旁的溪流雨漲,綠意盎然,令人全然忘了這冬日苦寒——千丈憂之界,果然與世外桃源無異了。
卻說山重水複地又行了幾里路,不多時下了一處漫山遍野、雲霧繚繞的茶田緩坡,就又進了一片竹林,到了河旁,河上一座竹橋,窄得不能通行馬車了,這才停了下來。這村路多是竹排嵌道上,混以碎石,雨過積水倒也不會泥濘,齊晏扶著桑香一塊下馬車步行,兩人抬頭看這竹橋上匾,狂草題了兩字,道“虞園”。
兩人執手過竹橋去,尋常人腳下打滑是常有的事,須扶著欄干過去,二人卻都是半施展起輕功來過橋。此時魏冉下得馬車,被薄娘子扶著肩,一抬頭,瞧見齊晏與桑香過竹橋,橋底溪水衝過亂石呼嘯,竹橋一陣一陣地微晃,二人卻極安穩飄逸,衣袂楚楚之姿,與這遠山青山綠水、竹梢雲霧襯來,恍若畫中,再瞧他倆那不經意凝眸互看時,幾段私語不可聽聞,此中的悠遠情愫,卻無言自明,堪比神仙眷侶。
魏冉心頭終於忍不住一酸,他原是一直不願承認桑香與齊晏作一處要比他般配得多!從他救起桑香起,魏冉就一直把她當作是掌心護住的雀兒,哪怕振翅要飛,他也要在雀足上拴一根細絲兒,半步也不讓其飛遠,可她終究不是他的雀!她殺人時的從容,與齊晏並肩而立時的眉眼含情,那番合宜默契,令他不得不相信,魏園才是她這隻雀兒該擇棲的一枝良木。
想得一清二楚的魏冉惆悵萬分,他已將桑香當作這世上比親人還親的人兒,如何叫他離開她?離開她後他又該去哪?魏冉忍不住通紅了眼睛,正被薄娘子、阮娘都瞧見了。二人卻頭一遭不嘲諷他了,只因薄、阮二人亦觸景傷情——齊三公子的眼眸裡落不下他倆,他只會望著桑香,共她執手過橋。不過短短半里不到的河寬,竹橋上二人的風姿轉瞬即逝,卻萬萬想不到會惹來如是多的眷戀與嘆息。
寧曉蝶瞧著這婆婆媽媽的三人,難得出口抱怨道:“為了個情字一天到晚哀聲嘆氣,一個薄公子一個阮小姐已夠我受了,沒想到從今日起又多了個魏情痴!我寧老三又不是開月老廟的,成天看著你三個要死要活的樣兒,一路不忍心使喚你們,跑腿粗活我全都包了,我這魏園老三怎麼當得這麼憋屈?我看你們三個還是灑脫些罷!快拿行李過橋,難不成站到地老天荒來,橋對岸兩個人就能給你們瓜分去了不成?”
薄娘子沒精打采道:“寧願能瓜分了,我只要三郎一個指頭。”
阮娘動手提行李,卻仍不忘道:“我只要三公子的頭髮絲!”
魏冉只道:“我卻想要我老婆的整個身子!”
寧曉蝶扛著一堆包袱,手上劍鞘略一頂魏冉的後背,推他向前道:“魏公子快走罷,別做白日夢了!”
這般催促著,四人才磕磕絆絆、且攙且扶過了竹橋,倒也是極溫情的一景。
過了橋,竹林那頭才豁然開朗,許多稻田鋪開,田埂外是青牆烏瓦的房舍,寧曉蝶走到前去,給齊三公子引路道:“前頭大宅就是朱府虞園別院了。”
此時天雖不下雨,但仍陰著,四野暝合,看時辰也該是黃昏了,倒正好有藉口留宿了,寧曉蝶去敲了門,開門的是一個身穿布衫的僕婦,寧曉蝶自是謅了一段,那僕婦點點頭,打發了一個老僕進去問話,不多時就傳話來道:“小姐說了,既是迷了路走到這,也算有緣,如不嫌虞園簡陋,且住到東邊廂房罷。”
這老僕口中的小姐多半就是朱秋雲了,一行人由老僕點著燈籠,引到了東邊廂房,原是芭蕉假山旁三間精舍,十分清幽,老僕稟了退,齊三公子共桑香一間,魏冉與寧曉蝶一間,阮娘與薄娘子倒也無嫌可避,亦是一間,眾人自然又是一番收拾,方才歇了腳。
卻說這虞園待客十分周道,不多時還送來飯菜熱水,用完晚飯,齊晏自是要去找那個苦主李順問話,為避人耳目,倒不好請他過來,只好親自去尋。他同桑香一齊出了這東廂,饒作漫步消食,半是打著幌子,半也是閒情逸志。
只是不熟悉虞園,一時並未找著馬廄之所,穿堂度院的,卻忽而遠遠聽見飛瀑之聲,這虞園本就是園在山中、山在園中,足見建園之人的風雅,漸走得近了,可聽聞這飛瀑之聲還夾雜著古琴清音,緩弦撥弄,似有似無的,齊晏隔牆駐足起來,桑香低聲,淡淡一笑道:“莫不是曲有誤,周郎顧?”
齊晏道:“非但沒有誤,若非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