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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我們掙扎,我們思索掙扎的意義,我們矜持,我們抵抗,我們妥協,我們迷惘,我們迷失,我們被人陷害,我們陷害別人,我們弱小,我們高大,我們淺薄,我們深刻,我們卑劣,我們高尚,我們憎惡和逃避世俗,我們又無時無刻不在構成世俗。
時光帶我們去了一個高度,往後看,我們不認識了身後那個在跋涉的自己。
秋天。很好的好陽光。2000年的陽光。周光坐在床沿,低著頭,一根接一根地抽菸。抽菸是男人單調的遊戲,把恐懼、陰謀、竅喜、暗笑、歡樂、悲傷點燃,看著它們一點點燃盡,他們的眼神在煙霧虛構的世界裡入定,身心一點點放鬆濡展開來,像童話裡賣火柴的女孩,在火柴短暫明亮的火裡看她的火爐燒鵝還有外婆,被溫暖。周光在看他的火爐燒鵝還有外婆,看著它們隨著煙霧升騰,看著它們隨煙霧幻滅。
他應該去理理頭髮刮刮鬍子了。
連漪下班的時候,在“時光腳步”陶吧門前流連了一會兒。她未曾注意到這條已非常熟悉的街上有這樣一間古樸的陶吧。小時候他們在一堆稀泥裡和啊和啊,然後在牆上或平坦的地上把泥巴摔硬,摔實,捏出一隻碗,一條狗,一隻雞,手藝高超的還能捏出一朵花瓣複雜的花。她手拙得厲害,又沒耐心,泥巴向來和得不好,也只會捏碗,破碗,總受嘲笑。
她領會不了那些遊戲和把戲,對它們束手無策,在外面觀望,心存敬畏,偶爾進去,迅速地抱頭跑出。
想把那些遊戲全都重新來過,現在她會一一做好。
邁腳進去時,周光突然出現了。眼睛周圍瀰漫著深深的疲倦,嘴角紋路的形狀由慾望雕琢,更加深了,他的臉孔上寫著幻滅,他口中吐出的字眼沒有生命,一種極端的東西掠奪了那生命、才華、品格、精神,一切的好。
水手餐廳。中餐。
“那家陶吧裡有我一件作品。”
“噢?是什麼?”
“一隻碗。很大。燒的時候碗沿不小心被碰掉了一塊,成了個大破碗。小的時候和村裡的那些小夥伴玩泥巴,也只會捏碗,也總是捏破碗……宿命吧。我對老闆娘說:給我留著,說不定哪一天就用上了呢。她問我用它做什麼?我說討飯。當時是個玩笑,現在……”
“還是個玩笑。”連漪狡猾地接過話頭。他們在某些方面宿命般相似。而她不願聽男人講可憐楚楚的話,不喜歡男人在她面前暴露脆弱。傷感是她最無法對付的事。
周光心領神會地笑了笑:“最近不錯?”
新的領導班子運轉得很好。他們堅定了在中高檔上做文章的信念,決定只為有更高生活追求和生活品質的人服務。
“還好。你呢?”
“也不錯。生活清閒,就是屋裡亂得像狗窩。”
笑了笑就沒話了。菜上來了。同時拿起筷子,同時夾起一塊,同時放進嘴裡,同時道好燙,同時笑了,如果一直這樣多好。
“有什麼打算?”
“暫時沒有,我是一蹶不振的那種。這幾天我驚覺許多事情,比如驚覺一無所有,驚覺自己已經
30歲了,驚覺自己是個一無所有的30歲的男人。沒有根源,找不到方向。”
年齡在適當的時候唱主角,產生令人悲愴的效果。30歲從周光口裡出來時,連漪忽然覺得他被趕出天庭貶到人間。她從未想過他的年齡,她只道他是年輕的,是她要對付的一個情節中的人物,和現實無關。Theend。周光飾周光。
紅燒茄子上來,鮮紅的粘稠的湯汁,像這時的空氣。
“30年後你還是一條好漢。”
話一出口,發覺錯了。周光不介意地淡然一笑:“我也這樣安慰自己。”
“離開這裡或許會好一點。”
“嗯,我也這樣想。我手裡還有一張牌,把它出了,就走。”
這是“下崗”後周光第一次找她,整個過程看起來沒頭沒尾。什麼意思呢?她有一種奇怪的感受,還從他那遊移不定,刻意迴避,又想專注於她的目光裡感受到了一種愛,一種無望的愛,男人對女人的愛。她意識到這是種愛,心裡忽地充滿對自我的譴責。
他的背影看起來那麼虛浮、輕薄,一個人要在不屬於他的城市立足,不能光顧著枝繁葉茂,把根紮實了才最重要。他為她提供了一個範本。她看著他走遠,轉身,向前方撥出一口氣,她不會放任自己也有這一天。
這天晚上她做飯。不管多忙,家裡堅持不請保姆,四個人輪流打掃衛生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