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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失血,在燈光下男人的臉色顯出一種異樣的蒼白來,兩片薄唇抿成一條線,臉上卻沒什麼表情,由著女人替他打理傷口。
適容的手一直在抖,她努力的試著想要自己冷靜下來,去替他將血肉裡那些骨渣挑出來,可是不管怎樣的強迫自己,手指就是篩子一樣抖個不停。
男人等了片刻,一直沒有等到她的動作,回頭卻見她眼中氤氳了一層水汽,滿面恐懼的盯著他的傷處,茫然無助的不知道該是如何下手。
心裡隱隱一嘆,他抬手握住她發抖的指尖,將她手裡的藥水取過去。
“我自己來!”他倒了藥水在傷口上,咬牙隱忍的額上瞬時滾落一層細密的汗珠來。
適容手忙腳亂的拿袖子去給他擦,終於忍不住聲音哽咽道:“為什麼要這樣?我沒事的!”
方氏的那一劍本來就不至於會要她的命,這一劍若是刺在她的身上,總要好過由一個單薄文人身體的他來承受。
男人的臉上除了忍痛時候有些扭曲的表情,再就沒有別的更特殊的情緒,他灑了藥,又單手將傷口處的汙穢清理乾淨,待到處理好了,又重新用藥水清洗了消毒。
這個時候適容也才終於鼓足了勇氣,取了金瘡藥和繃帶過去幫他包紮好傷口。
男人看著她眼中雖然隱忍卻一直在不斷匯聚的水汽,眸子裡的顏色複雜一變,猶豫了一下,還是決絕的站起身來道:“這一次的事情事敗,他已經不會再信任你了,趁著現在我還壓得住場面,你這就收拾離開了吧。”
他起身,利落的將裡衣攏好。
適容聽了這話,眼中忽而閃過一絲恐慌的情緒,幾乎是下意識的,猛地抬手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
“不!”那一瞬間,她的眼淚幾是順理成章的滾落下來,“別讓我走,我知道你辦法化解的,你不叫我在你身邊,只是不想連累我。我不怕,我什麼都不怕,只求你,別讓我走!”
“昕怡”男人閉了下眼,深吸一口氣,才要說什麼,卻被女人顫聲打斷了他的話。
“叫我適容!”她道,語氣強硬而決絕。
“你這又是何苦?”回答她的也不過是男人更為沉重的一聲嘆息罷了,“再怎麼說他們也曾是你的家人,你明知道跟著我在這條路上最後走下去的結果會是什麼,難道真要等到有一天去和他們揮刀相向嗎?”
“我已經沒有家了。”女人的聲音悲慟,大聲的再次打斷他的話,她用力的擁著他的腰身,彷彿是要將自己的整個身心都融入到他的血液裡一般,“從你在死人堆裡把我挖出來,從你揹著我從那片鮮血淋漓的墳場裡走出來的時候我就已經認定了你,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至於其他人,他們是生是死都和我無關。”
她的臉貼靠在他不是特別寬厚的脊背上,淚水滾落,帶著灼人的熱度浸透輕薄的衣物印刻在他的面板上。
“這裡,就是我的家!”適容說道,她的聲音也顫抖的利害,一時間鋒芒褪去,竟是如一個無助的小女孩一樣伏在他背上痛哭失聲。
就像是多年以前,瘦弱的小小的他,揹著更加瘦弱也更加渺小的她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一步一步的跋涉向前。
到處都彌散著濃烈的叫人作嘔的血腥味。
他的步子不穩,被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首絆倒了就再倔強的爬起來,再把她拉到背上,用沾滿不知道是什麼人鮮血的雙手託著她,一步一步的再向前。
她開始的時候哭的厲害,聲音都嘶啞的撕裂了一樣。
可是伏在他那麼瘦弱的脊背上,漸漸也好像沒有那麼委屈也沒那麼怕了,到最後她竟然奇蹟般的在這煉獄墳場一樣的環境中安然睡去。
那時候他不過只是個八歲的文弱少年,身子骨單薄的彷彿只要風一吹就會倒下一樣,可是他的脊背卻成了她迎接新生的襁褓搖籃,讓她覺得莫名的溫暖和踏實。
那種感覺是她過往五年間在那個只有利益紛爭而沒有絲毫親情溫暖的所謂“家”裡面從來就不曾體會過的,生母無情,嫡母狠辣,就連祖母和嫡親的兄妹也都各懷鬼胎陰險算計,生母嫌她是女兒從來都對她棄若敝履,小小年紀她就學著察言觀色,在那些人的冷眼之中窩居一隅彷彿隱形人一樣,可是待到那一天災禍來臨她卻也要被打上家族的姓氏和那些享受過家族庇廕榮華富貴的所謂“家人”一同赴死。
曾經她以為那便是她一生的命數,可是她還活著,被同樣孱弱無依的他從死人堆裡背出來了。
後面那整整四年多的時間裡,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