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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裡充盈血絲,一抬頭,眉角依然透著些許憔悴,他把碟子裡的小點心遞到褚蓮眼前:你吃不吃?
她看一眼,很倔強地撇過頭:他是怎麼死的?他死前受了多少苦?你,你怎麼下的了手?
我們不談這個。——你吃飯和這個話題有關係?穆楓蹙眉。
我只是不能容忍,我的丈夫,像魔鬼一樣可怖冷血。
他終於暴怒,反手掀翻了餐桌布,滿桌的碗碟落了一地,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哐啷聲,食物和七零八落的碎瓷片混雜在一起,一地狼藉。
有本事,就永遠不要吃飯!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你!想死?只要我活著一天,你休想比我先闔眼!不吃飯?那就慢慢拖著,吊營養液掛葡萄糖,你看我敢不敢做!
褚蓮微微撇過頭,眼一眨,淚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他拂袖走了出去,只跨出了門檻,站在門外長廊上,負手背立,天外彩雲消逝,一層一層的碎金塗抹著蜜汁似的雲糕,雁群掠過,捲來一陣呼嘯的嘈嘈音律。
穆昭行心下躊躇,終於嘆了口氣,上前一步:少夫人,穆成的事……其實也不能怪穆先生,他怕你知道難過,這事是壓著的,不讓我們在你面前提一個字。穆家規矩森嚴,不知……少夫人是從哪裡得來的訊息?
她低頭,嘴巴輕抿:你們要知道幹什麼?不要再怪無辜的人……這總是事實。
她的話,軟軟糯糯,聲音可辨,清清楚楚地傳進不遠處穆楓的耳朵裡,他微怔,卻始終沒有說話。
遠外有天,天外有云,很開闊的視線,他站在這裡,就像十九歲接手穆氏時那樣,銳氣非常,手段毒辣,回頭時才發現,高處不勝寒。其實他也會冷,也會孤單,偌大的穆家,偌大的三藩,好像從來找不到屬於他的棲身之所,就連褚蓮,也時常把他殘忍地推出懷抱。直到他終於放下身段,回身去抱她,才發現,褚蓮的心裡,藏著一個永遠摳不下的影子,他可以背城與世界為敵,卻真的,鬥不過褚蓮心裡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溪口張氏,對穆楓而言,並不止限於家族內部的忌諱,小野狼心裡也有愈不合的情傷。
他聽見穆昭行在嘆息:
少夫人,穆成犯了不可饒恕的罪,才逼的穆先生不得不動手。——當年褚家也是五大氏族勢力之內的家族,老一輩的規矩,少夫人應該都懂。華人團體對涉毒一向痛極,如果是家族內部的人碰了毒品生意,更沒有不嚴懲的道理。——即便穆氏想放水,其他幾大家族也會插手,合攏追伐,絕不姑息!
就好像是諸侯立國的古代,只要有一脈違背了君上的意思,其他諸侯,天下共伐。
這個她懂。只是略有驚訝:你是說……穆成……
穆昭行點點頭:是,他碰毒,還沾了不少,帶累了幾門親眷,穆先生如果不立威,怎麼治家?
她輕輕點頭:那不怪梓棠。眼底卻依然有些傷感:只是……我沒想到,穆成也會……也會這樣糊塗。
少夫人別太難過。
但是,穆先生也的確太殘忍了些,她嘆息,這麼多年的交情,怎麼連全屍也不給留?穆成做的再錯,他卻要……卻要把他的眼珠都剜出來……
褚蓮抹淚,掏出一塊手絹,輕輕拭乾。
穆昭行立在一邊,這一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穆楓走了進來,軍靴踢踏,很重的步子,很難不引人看過去。
她抬頭,眼神短暫交匯,終於還是默聲轉過臉去。
他的語氣緩和下來:我脾氣差,阿季,要不要穆先生斟茶道歉?很軟很寵溺的語氣,穆楓為她,真是下足了身段,低到了塵埃裡。
穆先生去工作吧,不要理阿季。
不理?他淡笑:穆先生還有心思工作?
從她的角度,能夠清楚地看見穆楓側臉的輪廓,逆著光,很淡的茸毛,很長的睫毛,就像一尊多了溫度的雕塑。細緻地勾勒,鼻樑是挺的,輪廓明顯,穆氏在美洲幾代繁嗣,很難準確地說到底有沒有混了白種人的血,用一個最俗卻也是最精準的詞來形容就是,英氣逼人,他和聯邦政府很要好,掛了軍隊的閒職,平時和外賓接洽往來,通常都是用聯邦政府授予的身份,美式軍裝,英氣逼人,穆楓的骨子裡,多了幾分捉摸不透,像北大西洋季風裡衝來的水一樣,無從定性。
要和解嗎,太太?他彎腰。
褚蓮點點頭。
要我留宿嗎,今晚?他輕輕呵氣。
褚蓮……轉過頭,面容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