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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上午,安琴拎了一保溫桶鯽魚湯來到協和醫院。老太太正靠在床頭和小保姆說話,見到安琴推開虛掩的門進來,她瞪大眼,張大嘴,彷彿要打噴嚏卻又打不出來,額頭上的皺紋誇張地堆積起來,表很怪異。好半天她才說出話來,這時安琴已經來到女身邊,把保溫桶放到床頭櫃上,蹲下來,把手交給太太,老太太的手早就張開在等著呢。
“閨女,你咋啦?”
“我咋了?”
“你是不是病了?”
“沒有。”
“來,讓奶奶好好看看,”安琴聽著老太太慈祥白聲音,心頭一熱,差點牽動淚腺神經,她抬起頭來迎著老太太的目光,“兩天不見,兩天,就兩天,鋂看看你成什麼樣了,瘦了,瘦了,眼窩都塌下去了眼圈都成了黑的,”老太太的目光中一半是疼愛,一半是責備,“你應該好好照顧自己,別——”老太交停了一會兒,目光變得深沉,面色變得憂戚,語氣委得莊重,神情變得更為推心置腑,她問,“出什麼李了?”
“沒有。”安琴答道。
老太太放開安琴的手,用她那雙歷經滄桑的手捶住安琴的臉,伸出大拇指溫柔地擦去安琴臉上的淚水。安琴自己也不知道她的淚水是什麼時候湧出來的,只是老太太的大拇指在她臉上溫柔地滑動時,她才知道自己流淚了,至於為什麼流淚,她並不清楚。這時安琴身體裡有個聲音在說:“他失蹤了他失蹤了他失蹤了——”
聲音在她身體內如同在大山谷中一樣久久叫響。
“沒有,”安琴朝老太太笑笑,說,“什麼事也沒有。”她一邊流淚,一邊笑著,樣子看上去很動人,也很滑稽。她從包裡掏出面巾紙,輕輕將老太太手隔開,用面巾紙捂住臉。過一會兒她將面巾紙拿開,說:”好了,好了,我沒事。奶奶,魚湯可能還沒涼——”
安琴站起來,要給老太太倒魚湯,老太太攔住她說:“我這會兒不想喝。”
“你嚐嚐。”
“我知道好喝。”
“那——”安琴看著老太太,想弄明白她為什麼不喝。
老太太猜出了她的心思,善解人意地說:“拿過來我看看。”
安琴開啟保溫桶的蓋子,香味伴著一股升騰的熱氣瀰漫開來。滿滿一桶乳白色的鯽魚湯,上面漂著幾朵焦黃的蔥花和幾根細細的薑絲,看著就讓人流口水。
“嗬——,真不少,”老太太說,“我要看著你喝一碗,”老太太扭頭吩咐小保姆,“把碗拿去用開水燙燙。”
“不,我不喝,這是專門為你熬的,我不能喝。”安琴沒想到老太太會讓她喝魚湯,她既感動,又難堪;她知道魚湯味道不錯,可她此時什麼也喝不下去,連口水她也不想喝,她就想讓胃空著。畢竟肉體的痛苦有時能遮掩精神上的痛苦,儘管一點兒緩解不了這種痛苦。
老太太把臉拉下來。
“你要不喝,你就把魚湯拎回去。”
“我——”安琴知道老太太是關心她,她也不想惹老太太不高興,可她又確實不想喝,她看著老太太嚴肅的面容,不知道該怎樣拒絕。
“喝不喝?”
“我——喝!”
老太太笑了。
安琴在老太太注視下喝了滿滿一碗魚湯。她三頓沒吃飯了,胃裡空蕩蕩的,剛喝下去時,胃還有些不適應,出現了輕微的痙攣,差點噦出來。後來,她感到一陣溫暖的*,還想再喝。
“再喝一碗吧。”老太太勸道。
“不了。”
安琴說。她不能在病房裡繼續呆下去了,再呆下去她怕她會趴到老太太身上哭起來的。她能想象得出自己哭起來會是什麼樣子:雙肩聳動,眼淚像小泉一樣嘩嘩流淌;別人不勸還罷,別人一勸她會哭得更加厲害的;在醫院裡這麼莫名其妙地哭泣可不合適,而且很不雅觀,過後她一定會倍感羞愧的。
安琴從協和醫院出來,沒有坐116路車,而是沿著東單北大街步行朝東四走去,這也正是116路車的路線,同時也是她回家的路線。
熱浪滾滾。
大街上四排汽車像鐵殼甲蟲一般緩慢地朝著相反的兩方向爬行著,行人和等公交車的人都帶著夢遊般的神情,意識沉睡,肢體僵硬,表情麻木,目光空洞,看上去使人陡然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安琴就是這其中的一員。她走在街道右側的樹陰裡,對旁邊時裝店裡的鮮豔衣服和性感模特視若無睹,至於舊書店、銀行、文化用品商店,等等,對她來說更像是不存在一樣。她走著,看上去像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