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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神。
瀾兒知他又起了思鄉之意,這一年來不時發呆,外婆說他雖有仇家,但是想念故鄉的念頭不是想斷就斷的,也勸過青叔幾次,讓他回家看看,只是他執意不肯。
見林青發呆,瀾兒並不打擾,坐在一旁自己讀書,偶一抬眼,卻發現一根白髮在林青的頭髮中時隱時現,便道:“青叔,你有一根白頭髮,我給你拔下來。”說著跑到林青身邊,找出了那根白髮輕輕一拽拔了出來。
林青用指拈住那根白髮,對著陽光凝視片刻,一笑,用筆濃濃沾了墨,在紙上寫道:“世間公正唯白髮,貴人頭上不曾饒”,瀾兒道:“這個我明白,意思是說,這世上最公正的事情是白髮,不論富貴貧窮,最後都會長出白頭髮,這裡說是白髮,其實就是說人都會老的,對嗎?”林青點點頭道:“說得不錯,我們都會老的,瀾兒也會老。”
瀾兒道:“會變的像村裡李爺爺那樣老麼?他是我見過年紀最大的人啦!前朝還沒滅的時候他就做村長,後來變成了本朝,又做了本朝的村長,現在說是改了大周,他又變成了大周的村長。”
林青抓了一把粟米,道:“雖然改朝換代,老百姓卻還是一樣,被苛捐雜稅所逼,大多過著窮苦日子。”說罷將粟米撒在地上。
前年冬天獵得的那隻野雞被當作家雞一樣餵養,加上翅膀折斷,每日不甚活動,因此一年多過去,養的甚是肥胖。
瀾兒聽了林青教他的詩經,便給這野雞起了個名字叫“雎鳩”,“雎鳩”見地上有人撒了粟米,慢吞吞一搖一晃的到處走著啄食。瀾兒便蹲下逗著它道:“雎鳩啊雎鳩,你要再這麼胖下去,我們就把你煮了吃。喂,你這麼胖,恐怕黃鼠狼想來偷雞,都叼不動你走呢。青叔,你說是嗎?”
卻覺得院中早沒了聲響,青叔也並未答話,瀾兒正欲回頭,卻聽見一個細細柔柔的聲音道:“你叫這隻野雞‘雎鳩’嗎?唉,你這麼大的小孩,也知道美麗的姑娘,小夥子要對她朝思暮想嗎?”
瀾兒直起身來回頭看去,卻見那梨花樹下站著一位三十多歲的美婦人,面勝梨花,發如墨染,一身素袍,亭亭而立。那婦人只瞟了一眼瀾兒,便直直的向林青望去,臉上忽悲忽喜,變幻不定,片刻才向前半步道:“青哥。”
林青卻面色蒼白,嘴唇不停的抖動,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句話來:“你畢竟還是找到這裡來啦。”
瀾兒見林青舉止異樣,雖然那女子叫他“青哥”,他卻並沒有兄妹相逢的歡喜之意,神情反倒甚是淒涼,心中十分納罕。
那婦人看著林青,見他面目滄桑,頭髮和鬍鬚都是草草修剪,身上的棉袍雖然乾淨,但幾處都打著補丁,外面的皮坎肩也是拼拼湊湊,與普通的東北農家漢子並無二致。只是目光溫潤,並透著一股淒涼之意,與當年那意氣風發的犀利目光大大不同。
那婦人垂低眼簾,幾顆淚珠簌簌滴落地上,道:“青哥,見你這副模樣,妹子我著實難過的緊。”說罷,朝院門外使了個眼色,片刻,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漢子捧著一套價值不菲的綢緞棉衣走到林青面前道:“請幫主更衣。”
林青凝視那鬍鬚漢子片刻,苦笑道:“好,好,你也來了。這又何苦?我雖然穿的是破衣服,可是比那些綾羅綢緞舒服過幾百倍、幾千倍;雖然吃糠咽菜,但是再也不用擔心有人趁你吃飯的時候殺過來。”
第五回 捺袖梨淚盈
鬍鬚漢子臉上頓時又紅又白,剛想反駁,卻仍是低下頭,默不作聲。
那婦人緩緩走上前來,道:“青哥何必跟他過不去,還是妹子替青哥換上吧,想來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林青聞聽此言,眼圈紅了一下,心中已是百感交集,嘆道:“即如此,那就隨便吧。”
那婦人輕輕將袖子挽起,露出兩隻白玉般的手,將林青身上的那件皮坎肩和破棉布袍子脫掉,輕輕疊好,交與瀾兒道:“你是叫瀾兒吧,這些東西你的青叔是再也不用穿了,你收好吧。”瀾兒此刻是如墜雲裡霧裡,茫然的看看林青,又看看那婦人,只是怔怔的接過袍子動也不動。
那婦人眼中淚光熒熒,回頭拿起鬍鬚漢子手中的衣服,輕輕抖了抖,披在了林青的身上,那衣服裁減甚是合體,面料映著陽光閃著暗金色的光芒,領子周圍一溜泛著烏光的貂皮,腰間則是一圈金紅色的絲絛,掛著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
林青迎風而立,瀾兒心道:“青叔只跟我們說他是江湖中人,卻想不到他竟是一幫之主,地位如此尊崇,換下了破舊的衣服,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瀾兒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