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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寒風呼嘯,這一年的鄭奉鈺,鬢邊終於生出了白髮,連同一顆垂垂老矣的心,徹底失去了生氣。
付遠之來到時,極力平復著呼吸,不讓眸中的淚光顯露出來。
他是來向鄭奉鈺告別,並送她離去的。
舉事在即,成敗未知,六王爺也不敢冒險,特意安排付遠之負責此事,將家中女眷一同安置往遠在千里外的一座寺廟中。
付遠之此來便是接鄭奉鈺與璇音郡主匯合,讓人送她們離開盛都,那寺廟中已全部安插了他的人手,將鄭奉鈺送到那,他很放心。
並且,六王爺萬萬不會想到,他自以為妥善的安排,卻正好給了付遠之一個牽制他的機會,若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付遠之還能有這樣一步後招對付他。
總之,這個除夕夜,註定會有一場腥風血雨,付遠之不知道,今日一別,會不會是自己與母親……最後的一面。
“母親,東西都收拾好了麼,我來接你走了。”
付遠之的聲音在佛堂中輕輕響起,那道跪在佛像下的背影卻一動不動,直到過了許久,才在繚繞的檀香間,忽然開口道:“遠之,你鎖在匣中的那些燕子箋,母親全部……看到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叫付遠之瞬間怔住了,鄭奉鈺緩緩轉過身,一張臉已落滿了淚。
付遠之大婚那一日,她稱病沒有出席,而是拄著柺杖,一瘸一拐地走進了那間小黑屋,摩挲著付遠之坐過的每一處角落,還開啟了那個封存的木匣。
直到那時,她才知道,原來這麼多年來,她的孩子過得有多麼壓抑痛苦。
一張張燕子箋上,字字泣血,承載著一顆最絕望,最支離破碎的心。
泥中花,不堪折。
身如蜉蝣,雨打飄萍,命賤如斯。
還有那麼多個力透紙背的“忍”字,簡直無法想象那些年,小小的孩童是怎麼咬牙捱過來的。
每一張燕子箋都染著灰敗之色,罩著揮之不去的陰霾,就像他那段被囚於籠中,不見天日的人生。
唯一有色彩的是幾張寫滿了“阿雋”的燕子箋,那滿帶歡喜的兩個字,反反覆覆,都可以想見少年寫下時,唇邊是噙著一抹怎樣動人的笑意。
無法言說那一刻鄭奉鈺心中的悸動,時隔多年,她坐在兒子再不會回來的小黑屋中,顫抖著手,將那些寫滿“阿雋”的燕子箋捧入懷中,失聲痛哭。
“遠之我兒,母親終於知道,終於知道自己做了多麼殘忍的一件事!”鄭奉鈺紅腫著雙眼,泣不成聲:“我逼你離開心中至愛,是在活生生將你的一顆心,鮮血淋漓地剜出來啊!”
他一次次苦苦向她哀求,她卻置之不顧,一雙眼睛只被仇恨矇蔽,看不見他的痛不欲生。
“母親怎麼可以這樣殘忍對你,你那時跪在地上,求過母親多少次,你說你願與萬軍廝殺,卻不願背棄心之所愛,你說盼母親成全,留你這唯一念想,縱使前路艱難,你亦無怨無悔,你那樣苦苦求著母親,母親卻冷血無情,反而將你一步步推入了深淵……”
“我可憐的孩子,你從小到大都那麼乖,那麼聽話,從來不敢忤逆母親的任何意思,母親也總想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因為在這冷冰冰的世界上,只有母親與你是相依為命,是血濃於水,是最密不可分的關係,可到頭來,傷你最深的人,卻恰恰是你的母親啊!”
鄭奉鈺哭得傷心欲絕,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付遠之也熱淚盈眶,一下跪在了她身旁,摟住了她瘦弱單薄的身子,哽咽道:“母親,快別說了,什麼也別說了,那些都過去了,孩兒從未真正記恨過母親……”
“不,你應該恨我,是母親毀了你的一生!”鄭奉鈺激動起來,握住他的手,“我可憐的孩子,你這一生都過得太苦了,母親當真糊塗啊,母親悔不當初!”
她緊緊摟住他,將腦袋埋在他肩上,淚如泉湧:“其實母親,真的很愛你,比你想象中……還要愛得多!”
“可是母親在學會愛你之前,就已經先被仇恨矇住了雙眼,如果還有下輩子,你再給母親一次機會,讓母親好好愛你,彌補這一生對你的虧欠,可不可以……”
“沒有什麼虧欠,孩兒願意生生世世都侍奉母親,做母親的孩子,永遠陪在母親身邊……”
悲憫肅穆的佛像下,母子倆抱頭痛哭,橫亙在其間的冰雪徹底消融。
最後的離別時刻終於還是到來了,鄭奉鈺死死抓住付遠之的手,不願意鬆開,“是不是很危險?你跟母親說實話,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