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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尚在人世”四個字時,崔綠映眸子中的感傷一閃而過,卻還是落入了桑滌江的眼中。他拉著她的手停在路邊,人群喧囂,她眼中卻只剩下他一人。“那個時候,我一心想著復仇,整個人不人不鬼,實在是不能去見你,”他深深地看著她,“後來我做的事越來越危險,為了我犧牲的人也越來越多,我更加不敢見你了。”“碧霄公子,你這般坦誠,我很是喜歡。”崔綠映淺笑盈盈,看不出一絲介懷的模樣,可她內心亦是一片洶湧。不人不鬼?那時候的她又何嘗不是那樣,為了復仇不擇手段,派出去的殺手不知道有多少,每每在吳琚手下折戟,她也冷血到全然不在乎,人手不夠,再派遣就是了,實力不夠,再訓練就是了,南園黨人中多少好手,前赴後繼地死在她的仇恨與瘋狂之中。沒有人來指責她,因為他們和她一樣在怨憤中無法自拔。最後她幾乎全然崩潰,復仇無望,姑蘇也是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活著了無生趣,她想著乾脆一死了之。她跳了曲江池,可那天想跳曲江池的不止她一個人,萌生死志的還有謝維銘,他大概是想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比他還絕望,於是順手將她救起準備問問緣由。他們知曉了彼此的身份,她因為那巨大的歉疚,一心想要阻攔他繼續尋死,他成了她活著的理由,她也成了他活著的理由……桑滌江柔聲道:“你呢?這七年你可安好?”她笑了笑,將更深的情緒盡數隱藏,語調輕鬆極了:“最初的那段時間我過的很不快活,後來就慢慢走出來了,至少你上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不再沉緬於悲傷。”桑滌江輕輕擁住了她,吐出了那三個字:“對不起。”這七年,絕不是她所說的那個樣子。是怎樣慘烈的經歷和深切的仇恨能讓面前這個天真爛漫的姑娘刺殺當朝了太后還能泰然自若,他從來都知道,肩負起了南園,血腥和殺戮就不可避免,他從來都不想讓她接觸到這些,可她,終不能倖免。他問道:“吳太后身邊的章姑娘是你的人?”崔綠映沒打算隱瞞,直接道:“是啊,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她安插進去。嗯,若非你求情,她現在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我替她謝謝你。”桑滌江見她語氣輕鬆,只覺得心疼極了,在這個世界上,若非迫不得已,沒有人願意如此坦然地揹負罪孽。這個笑容明媚的姑娘,大概也和他一樣,在午夜夢迴之際想起滿手的血汙,再也不能入眠。他安撫般地拍著她的後背,在她耳畔說道:“以後那些事情交給我就好了。”她沉默了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長街上燈火輝煌,明亮如晝。他們牽著手慢慢踱步,將這七年來寥寥可數的快樂,翻來覆去說個遍。回到驛館的時候,天上明月高懸,群星失色,她指著廊下的幾級臺階道:“今日是十五呢,我們在這裡喝酒賞月好不好,你在這等著,我去廚房要酒。”他還沒答應,她已經跑遠了。等她提著酒壺回來時,見他真的掀起袍子靜靜坐在臺階上看月亮,眸中的笑意幾乎要溢位來。她遞了一隻玉盞給他,先給他斟了酒,剛將自己的杯子放下,手中酒壺就被他接了過去。他照著她的動作,一點不差地斟酒,兩人一同舉杯,將酒一飲而盡,彷彿這樣便能將這參商相隔的年華也盡數吞噬。她喝到醉眼迷離,高舉玉盞,大聲吆喝著:“來來來!我們來喝交杯酒!”桑滌江的眼中的光彩幾乎在瞬間被抽離,年少時便已許下諾言,本該明媒正娶,六禮親迎,可是碧霄公子桑滌江早已死去,如今的他又能以怎樣的身份娶她為妻呢?她話音落地,竟也清醒了一些,湊到他跟前,晃悠悠道:“滌江,我不在意那些的,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你便是我的丈夫,我便是你的妻子,你就當……你就當七年前死去的碧影早已嫁給了七年前死去的桑滌江!我只要我們好好地在一起!來,舉杯!”他舉起玉盞,環過她的手臂,和她在同一時刻將杯中的玉液瓊漿飲盡,她滿意極了,在他面頰上親了一口,似乎要用這個吻將彼此殘缺多年的生命補個完滿。很快天便亮了,晨曦灑滿了整個院落,她躺在他懷中,看著朝陽慢慢升起,小聲抱怨道:“太陽真是不留情面啊,我還有好些話沒說,好些事沒做,你便不能陪我了。”白天的桑滌江又會陷入到無窮無盡的政事之中,不再是屬於她一個人的桑滌江了。桑滌江被她逗笑了,將一個吻輕輕印在她唇上,壓低聲音道:“沒事,我們還有很多個夜晚。”如果不是她素來了解這個男人,幾乎要以為這是某種邀約和暗示了,她狐疑地打量著桑滌江,只見他眸中一片清明之色,便知是自己想多了,於是頗有些懊惱,憤憤不平地推開他,道:“我得回自己的院子了,早膳你自己解決。”桑滌江目送她離開後,也站起身,細細整理好衣冠。等到驛丞過來的時候,見院中只有桑滌江一個人,鬆了一口氣。若是叫他撞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