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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瑨抬眼,蹙了一下眉:“你認識我?”白檀扶著脖子咳了幾聲,終於緩過來,這才去看那女子,大為驚訝:“採蓉?”怎麼也沒想到會再相見,還是在這樣狼狽的情形下。“白女郎還記得我。”採蓉看一眼司馬瑨,他卻是還跟以前一樣記不住人。白檀很詫異,最詫異的是採蓉的變化,她已經不是之前的模樣,圓潤了許多,比以前倒好看多了,待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白檀就明白了。“你成親了?”採蓉點點頭,指了一下旁邊站著的男子:“這是我夫君,叫何田。”那是個很結實的漢子,容貌周正,面板黝黑,看著就是個勤快能幹的。聽到採蓉的話,何田衝白檀笑了一下便轉過頭去了。畢竟她現在身上溼著,他不便多看。天就快黑了,採蓉叫何田將船撐回去。他們住的地方就在旁邊的村郭,一間四四方方的小院落,角落裡用籬笆圈了個雞圈,幾隻雞在裡面直蹦噠。牆頭上掛了幾隻曬乾的魚,屋子很小,但收拾的很乾淨。白檀和司馬瑨的衣服全溼了,採蓉找了自己和何田的衣裳來給他們換了,結果都有些顯小,也只能勉強穿著了。司馬瑨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放下警惕,坐在桌旁,手旁卸下來的武器卻一概沒有收起來。何田因此不敢接近,拉了採蓉去旁邊詢問到底是怎麼認識這兩個人的,好像看著不像什麼善茬啊。採蓉支吾著捏造了個理由,看看司馬瑨那張冷冰冰的臉,也不好意思接近,就回房裡去做針線了。白檀將溼衣服拿出去晾了,回屋看到司馬瑨穿著何田的衣裳不合身,竟覺得有些好笑。哪知司馬瑨看了看她,竟先說出口來:“恩師這身衣服真是百年難得一見。”你才是千年難得一見吧!剛上路就受了驚嚇,白檀坐在桌邊灌了口涼茶,緩了一會兒,擰擰溼發,起身走去了裡屋。採蓉正在逢小孩子的衣裳,看到她抬了一下眼又垂了下去。白檀知道眼下情形尷尬,但道個謝是必須的:“今日真是麻煩你們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走,眼下我們也不是做客的時候,待他日閒了再來拜會。”採蓉低頭穿針引線:“家裡苦,沒什麼好招待的,你們二位別嫌棄。”她其實也聽說了司馬瑨的事,這次的事實在太大了,全天下大概沒誰不知道了。也是巧,物是人非,竟然還能碰到。也不知道採蓉怎麼跟何田說的,他態度竟很熱情,晚飯還殺了只雞。白檀覺得不好意思,摸遍全身,摳出了個自己身上的小玉墜子給了他,只說是給孩子的,何田只好收下了。採蓉大概是覺得尷尬,多半時間留在房裡,連晚飯也是在房裡吃的。吃完了飯何田又打了熱水來給他們擦臉,該準備睡覺了。屋子太小,一間堂屋一間裡屋。人家夫妻肯定是要住裡屋的,司馬瑨跟白檀自然只能睡堂屋。何田用廢棄的門板架在板凳上搭了兩張床,撲上蘆葦編成的墊子,再撲上一層棉絮,蒙上層布,又抱了兩床棉被來,竟然是新的,這就成床了。白檀看得嘖嘖稱奇,她還是 珍寶白檀這個人吧,用她父親的話說就是天生逆骨,倒不是不忠不義,就是太有主見了些。幼年時教她讀書識字,她就喜歡挑錯,遇到點問題非得刨根問底地揪出答案來;長大了也不聽話,凡事都自有主張,給她安排的婚事也全推了,跟家裡鬧翻了就直接自立門戶。白檀以前從未將這話放在心上,現在卻覺得自己好像的確有點那意思,如今她居然跟自己的學生私奔了啊!司馬瑨帶著她上了路後她才察覺到事態嚴重,世人皆道“天下三才,一清二白”,從此只怕再也沒有清白可言了啊!她默默望天,對不住郗清,對不住堂姊,你倆以後一清一白去吧。話說回來,這決定也並非全然出自心血來潮,若是司馬瑨仍然是那未來的儲君人選,她肯定不會這麼說。可如今他不過是一介庶民,她又名聲全無,有什麼好在意的,隨心而為,誰也不用顧忌。司馬瑨環著她策馬疾馳,她的背後便抵著他的胸口,能聽到急促的心跳,大概他此時也是有些激動的吧。她心裡像是被什麼緊緊揪著,但擠出來的卻是絲絲的甜。真奇怪,本以為她這個年紀不會再有這種古怪的心思了呢,怎麼會跟二八少女一樣?這麼一想又有些不自在,一路上腦子裡都在胡思亂想。日上三竿時司馬瑨勒住了馬,看起來已經出了建康城的範圍。官道上時不時有人往來,附近是山頭,司馬瑨將白檀抱下馬,領著她往山中走。白檀知道他是要避人耳目,不知怎麼竟也有幾分做賊心虛之感,不知不覺就站遠了點。司馬瑨朝她伸出了手來,她左右瞄了瞄沒接,他直接走過來牽住了她的手往身邊帶了帶:“方才可是你自己說要與我私奔的,現在又不好意思了?”白檀往他身邊捱了挨,好讓寬袖遮住二人手指,臉上一本正經:“我說過的話從來都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