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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忘記的烙印,每次想起,那烙印還會燃起烈火,灼得人劇痛無比。1970年的夏天,在中國依舊是個嚴冬。 “把雞蛋給你二嫂捎去,藏嚴實點,別讓人看見。”宋母叮囑兒子的語氣讓宋金覺得自己像個四歲小毛孩,而不是二十四歲的小夥子。他把雞蛋塞進袖子裡,繫上釦子,說:“我知道了媽,不過最近怎麼天天一個蛋,二哥他家自己不是有雞下蛋嗎?”宋母笑笑,說:“你二嫂啊,懷孕了,給她拿去補身子。”宋金恍然大悟,難怪這兩天見二哥特別高興,原來是這樣。宋母末了又低聲說,“別讓人瞧見,去吧。”在物資匱乏,動盪不安人人自危的年代,家裡的老母雞一天下兩個蛋都讓人害怕說走資本。自己家就已經很困難,你還有多餘的食物給別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來源,一定是走資派。宋母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的。但就算是這樣,母親還是讓他把雞蛋偷偷拿給二嫂補身體。樓上二哥不是親二哥,只是宋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屬於一條褲子可以兩個人穿的那種關係。兩家人和和睦睦,在宋爸被抓走的開始幾年,二哥和二嫂也偷偷給他們娘倆塞吃的。二哥的爹媽走得早,家裡就只有他和二嫂,但悄悄給他們拿的食物,也是牙縫裡省下來的。現在宋家的日子也不算好過,但宋母總惦記著他們的恩情,所以哪怕老母雞就下一個蛋,也決定天天都送去給他們。宋金開啟自家生鏽的小鐵門出來,一時忘了袖子裡的雞蛋,差點撞碎。他急忙托住雞蛋,深知一個雞蛋也來之不易。他把門帶上,準備上樓送蛋,關門聲還沒有完全沉落,樓下就傳來喧鬧聲。他探頭往下面一瞧,大院裡衝進一群年輕男女,氣勢洶洶,表情幾乎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刻板,一樣的兇惡,跟他們手臂上的紅色臂章一模一樣。宋金的瞳孔急縮,他忘不了三年前這群人也同樣是在這樣明媚的早晨,闖進大院,然後將他的父親抓走。父親是個大學教授,也是個體面人,然而在這些人的面前,卻完全沒有了尊嚴。遊街,掛牌子,跪在地上任過路的人盯看唾罵。後來在奶奶的苦苦哀求下,父親寫了“悔過書”。然而還是因為不願指證老同窗,被關進了監丨獄,一關,就是三年。他常覺得愛面子的父親這樣太過痛苦,只是母親常自言自語“能活著就好,能活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