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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撐住幾天,就病倒了。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渾身痠軟,嗓子啞的說不出來話。左側臥右側臥仰臥俯臥通通呼吸困難。她總夢見高中。醒來時候,眼淚總是沾溼了枕巾。原來人真的是會在夢中哭泣,哭到枕頭都曬不幹。原本,她是說原本,很多年之後回過頭去看,那段時光,應該可以成為美麗的故事。淹沒在黃岡題庫綠色通道和成堆的校內複習資料的瑣碎片段中,如果細心地拾掇起來,一個梳著馬尾的蒼白少女,隱忍的暗戀,一半是為了自卑,一半是為了驕傲。默默地跟在那個男孩子的背後,穿越走廊裡大片大片光陰交錯的晨曦——她原本可以擁有這樣一段剪輯得美好而完整的青春。儘管她的故事不那麼美好單純,至少她對得起自己的驕傲。那算不上開心,但也絕對純淨的一個人的愛情,至少可以在午夜夢迴的時候拿出來抱在懷裡,憑藉自己旺盛的想象力和記憶力把它燒出幾分顏色,溫暖自身。可是現在,那份執著而無害的暗戀好像被貪得無厭的製片人狗尾續貂拍了續集一樣,她不忍心去想這短短不到三個月的遭遇,沒有原因,沒有結果,就這樣被踐踏得破爛。一想到就會疼到心口翻騰。是真的疼。多好,她終於表白了。不是氣喘吁吁滿面通紅的爬上六樓站到三班門口的少女洛枳。她只是站在冷風中,面對對方不耐煩的眼神,有點悲壯無名地承認,是的,我的確喜歡你。不是表白,是招供。她半夜醒來咳到快窒息掙扎著爬起來去喝水,才明白,林黛玉其實很無助,她不該笑話人家。對不起連著曠了三天的課,她終於在一個白天醒來,感覺頭腦清醒了許多。放在床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媽媽來電話。“洛洛,這兩天好嗎?我看電視上說北京要下雪了。冷不冷?”“不冷。”其實她也不知道外面冷不冷,她一直沒有出門,所有的飯菜,一開始是百麗在買,後來張明瑞發簡訊問她為什麼法導課沒去,她開玩笑說病得要死了,他居然說要來宿舍樓看她。在她百般推脫下,終於作罷。結果,晚上的時候,他打來電話說自己跑到嘉禾一品去買粥了,要送上來。洛枳嚇了一跳,只能求助於百麗,後果是下樓接應的江百麗後來逮到機會就笑得八卦兮兮地讓她招供。這幾天,就是這樣過來的。“你嗓子怎麼了?這麼啞,感冒了?”“有點。沒事不嚴重,不發燒,只是咳嗽。放心我吃藥了。”“你能好好吃藥就怪了。怪不得,我昨天晚上做夢,夢見你染頭髮了,結果過敏,嘴巴腫的和《功夫》裡面的周星馳似的,都說不出話。打電話問你好不好,果然病了。”“母女連心嘛,”洛枳大咧咧地笑,沒想到嗓子像是公鴨一樣難聽,“你總是太惦記我了,然後就作怪夢。別迷信,這東西不能信。不過我倒寧肯嘴巴腫起來,省得說話。”“怎麼了?”“沒。就是嗓子疼。”“給那兩個孩子上課,是不是特別累?”“不累,就是哄小孩。很簡單,她們倆英語口語都特別好,但是語法根本不行,我就是幫他們改作文,然後用英語輔導小學四五年級水平的數學,因為他們的課本是英文的。比給高中生講課輕鬆多了,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根本不用備課,空手套白狼。”“怎麼可能不累,你淨糊弄我!”洛枳只是笑,跟她媽媽爭辯是沒有意義的。“我們這兒的一個同事,就是假期你見過那個付姨,她要去北京送他兒子——前兩天託人在酒店找的工作。正好我讓她給你捎了一雙靴子,這邊打折,特別好看,你穿肯定好。本來想讓你去火車站接她一下,教教她們怎麼坐地鐵,正好也把東西拿回去。你病這麼重,我看算了。”“沒事,你把車次時間告訴我。就發我簡訊吧,省得我忘了。上班還行?”她媽媽以前成日站櫃檯,去年檢查出來輕微靜脈曲張,經人介紹,去了塑膠磨具廠食堂給職工做飯。洛枳聽著她媽媽跟她講食堂裡面人事紛爭是非曲折,也發表幾句見解,有時候勸勸,有時候逗逗。說起單位,媽媽話匣子開啟,聊了很久才掛電話。掛了電話,洛枳盯著手機螢幕有點寵愛的笑——她仍然記得,那年媽媽後背揹著走不動路的她到處上訪,被人威脅之後依舊硬氣得讓人安心,一把把她摟在懷裡舉著手裡的菜刀平靜地對一輕局的主任說,我天天揹著它上班,我可以一直揹著它,直到你們弄死我。童年時有些傳奇的經歷,寫出來就是一部狗血的苦情電視連續劇。時光荏苒。她長大了,媽媽老了,也開始拿著電話絮絮地跟她講些雜七雜八的瑣事。她知道她媽媽太寂寞,像她這樣接近五十歲的女人,沒有什麼閨蜜,也一般很少有天天在一起不忌諱不違心地說上幾句體己話的好朋友——除了家裡人,比如丈夫。洛枳面對的煩惱再多,畢竟也是有未來的,她的寂寞大多數來自自戀和驕傲,當然也有矯情,她可以輕易擺脫,也可以期待未來某一天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