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第1/2頁)
八月長安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在美術館看到陳靜慢慢走路的樣子,她就意識到對方懷孕了。她遞出一瓶溫溫的礦泉水,也遞出了最後的一丁點兒希望。陳靜是真的喜歡大師兄,還是隻是為了報復洛陽?丁水婧沒有問,她相信陳靜自己也未必說得清。生活永遠沒有清晰的邊界,所有底線上都鋪滿了漸變色。她只記得陳靜溫柔地說,大師兄其實過得很辛苦,他是熱愛藝術的,可是沒天賦,只能每天硬著頭皮去應酬。他不是個油滑的人,真的不是。“其實你和洛陽很像的。你們都是做什麼都很輕鬆的人,我們不是。就算是同病相憐吧。”陳靜站起身,還沒顯懷,就已經習慣用手扶著腰。有那麼一瞬間,惡意升騰,丁水婧很想問“孩子真的是洛陽的嗎”?誰都有惡意,但還能把它控制在內心的黑匣子裡,也算得上是好人。自己竟也是個好人,丁水婧苦笑。她記得陳靜離開的時候臉上淡淡的光華,那是為人母才會有的平靜,和曾經作為洛陽女友的隱忍完全不同。陳靜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小腹說:“兩個月了,昨天下午才檢查出來的。洛陽還不知道,我打算今天告訴他。本來想主動提出離婚的,可是居然有了這種意外。我覺得這是個預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丁水婧微笑著目送她遠去,最後說:“嗯,他一定會高興的。”同事的車漸漸開遠,尾燈像小路盡頭野獸的紅眼睛。丁水婧看到洛陽點了支菸,從褲袋裡掏出手機。半分鐘後,丁水婧口袋裡的手機振動起來。她站在湖堤邊,遲遲沒有接,遠遠看著陳靜從洛陽的背後靠近,輕輕從後面抱住了洛陽。洛陽一驚,立刻扔下菸頭用腳踩滅,轉頭扶住了陳靜。漫長的一分鐘裡,丁水婧微笑著,看陳靜哭泣著訴說,看洛陽喜不自禁地緊緊回抱住她,美術館的暖色燈光下,又一出人間喜劇。丁水婧忽然想起五年前的夜晚,她沿著湖堤邊走邊說:“翠翠心裡知道,那個人也許永遠不來,也許明天就回來。”洛陽卻說:“多可惜,一個小姑娘,要為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回來的人等一輩子,何苦。”何苦。丁水婧,你何苦。在退學重考前,她問過洛陽最後一個問題——這樣的人生,有意思嗎?拼命地摁滅心中的火焰,把短短的、寶貴的一生獻祭於規則與無奈……這樣過一生,會不會不甘心?洛陽當時沒有回答她。此刻,丁水婧看著美術館前親密擁抱的愛人,終於相信一切都是一場誤會。是她誤以為自己窺見了他心中的豔火,誤以為彼此是同類。後來他選擇自己摁滅那團火。也許是陳靜出現得太及時,洛陽的電話一直沒機會結束通話;也許只是興奮得忘記了這個電話。丁水婧沒有糾結,伸手主動結束通話了。她隱匿在黑暗的樹影下,仰頭看著月亮。薄薄雲幕背後的那一輪月亮,和當年一樣的月亮。人間留給他們吧,她只要這一輪月亮。丁水婧大步離開,再也沒有回頭。番外 遊園驚夢陳曉森時常想,評價很多事情對錯和值得與否,往往都取決於未來自己變成什麼樣子的人。人的過去和歷史一樣,是由後來人蓋棺論定的。如果某天她和自己的親姐姐一樣,從乖乖女成為了大齡剩女,三十二歲的交際圈狹窄的市博物館講解員,每天奔波於一場又一場的相親中尋找一個門當戶對平頭正臉的男人充當歸宿——也許她會因此對大學二年級的五一長假抱有深深的怨念和悔恨。那個慌亂的長假中,她放開了一個平頭正臉的男人。許多年之後,她想起來的,並不是那個男孩。腦海中念念不忘的只是一個場景,慢慢地賦予了自身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義,或者說,它已經昇華成某種感覺,儲存在記憶的角落裡,稍一觸碰,就在心田瀰漫起來。瀰漫的是什麼——這是無論如何形容都永遠不可能貼切的。所以,每當別人問她,究竟為什麼和徐志安分手,她所想到的,並不是那個陽光下雙手插兜眯眼走神的少年。腦海中蒸騰的霧一般的畫面,其實是列車,深藍色的夜空,一閃而過的橙色路燈,鐵軌咔噠咔噠的響動,乃至鄰座的睡相恐怖的大嬸。其實,在夜奔的某一刻,一切都寫好了結局。9月30日的晚上,陳曉森坐在奔向北京的夜行列車上,儘管是軟座車廂,坐得太久屁股也有些痛。身邊的陌生女人已經在熟睡中,臉微仰著側向自己的這一邊,嘴巴自然地張著,顯得臉型極長,顴骨突出臉頰凹陷,醜得嚇人。呼吸間伴著若有若無時強時弱的鼾聲,氣息淡淡地噴在陳曉森的脖頸間。儘管女人閉著眼睛,可是仍然帶給陳曉森一種被視線籠罩的不安全感。她無奈地轉移視線,安靜的車廂裡除了微弱的鼾聲就只剩下列車駛過鐵軌接縫處時候發出的有規律的響動。陳曉森始終處於一種混沌而清醒的狀態。被鐵軌聲和光線不明的車廂催眠,卻又捨不得睡。對,就是捨不得。周圍到處都是人,可是其實一個人都沒有。他們都很陌生,他們都很沉默,只有她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