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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鸞其實比紫姑早跟著玄玉,忽悠人的重任也往往會交給他來做,降鸞怎麼想繼承衣缽傳人都應該是自己。哪知,大忽悠玄玉什麼都敢忽悠,唯獨自己的衣缽傳人上,他信了迴天,不偏不倚地在三祖面前掣籤選出。降鸞心思鬼變,恨意叢生,在暗流湧動的禁宮內,不知不覺搭上了因山西私鬻屯糧案,被打擊得七零八落的舊世家。而這些舊世家,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與破落戶永州郡王互通有無,一來二去降鸞跌進了陷阱中,成了提線木偶。重陽宴後,老皇帝興起,帶著近臣扶乩問天祈福,誰知玄玉早已寫好的乩詞,已被降鸞替換。最後,他親手將記錄自己師父夥同臨江郡王欺君罔上,裝神弄鬼地證詞遞了上去。梁檢從他們中間走過去,跪在榻前,“父皇。”老皇帝閉眼不語,胸口急促地起伏几下,然後緩緩坐起身,掀起眼皮,疲憊又失望地看著他。“混賬!”他抬手甩袖,持珠脫手而出,照著梁檢面門飛過去。梁檢跪得很近,被抽了個正著,眼角瞬間一道紅痕,襯著青白的臉色觸目驚心。老皇帝看見他氣得發抖,顫著手指著他罵道:“誰給你的膽子,私窺帝心,陷害兄長,你……你大逆不道!”“兒臣知罪。”梁檢有些恍惚,他本以為琢磨透徹的老皇帝,似乎從來都沒有真正瞭解過。他膽小、自私、貪權、懶政,卻又惜民、護短、心軟……他真的是那個謀殺有功將領,逼死母妃,栽贓、賜死良貴妃的皇帝嗎?梁檢抬頭看著最熟悉的陌生人,彷彿自己努力維護的方寸人間皆是虛幻。“一切事情皆是兒臣指使玄玉真人做的,與他人無關,兒臣願受所有責罰。”梁檢連頭都懶得磕了,直挺挺地跪著說道。“殿下!”玄玉提膝蹭向前,“陛下,貧道是與殿下有欺君之舉,但哪一樁哪一件是為私利,也絕無陷害永州郡王之事,倒是那永州郡王毒……”“玄玉閉嘴。”梁檢抬手及其平靜地阻了他的話頭,閉眼壓了壓上湧的血腥氣,只重複道:“兒臣認罪。”“殿下……”玄玉絕望了,他一時不查錯信欺師滅祖之徒,死不足惜,但殿下是天下貧苦安定的指望,如此這般,功虧一簣。“父皇,還請屏退左右,兒臣有話說。”梁檢耳鳴的厲害,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其實他聲音極小,僅是面前的永寧帝聽到了。老皇帝盛怒漸平,被怒氣衝暈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玄玉說得不無道理,從山西到木邦,從期引到田稅,梁檢進退均無私利,否則就憑太子那窩囊性子,早被弄死十七八回了。還有永州郡王,說到底死士、紅丸、府兵證據確鑿,戕害一詞是萬萬算不上的。永寧帝一招手,內廷侍衛拉起玄玉、降鸞退出暖閣。梁檢憋悶的胸口發疼,眼角都是紅的,默默告誡自己,要鎮定應對,他閉上眼一遍一遍想著葉翀的模樣,用他在人間唯一的羈絆強迫自己刀槍不入。“今日之事兒臣無可辯駁,但前殿出事之時,兒臣被人引到外偏殿,有位自稱良貴妃身邊姑姑的宮女給兒臣講了個故事。”梁檢抬起頭直視永寧帝。老皇帝心中咯噔一下,肩臂顫抖碰到茶盞,熱茶晃出來燙在手背上,他都絲毫未做反應。“良貴妃病故,宮婢早就遣出宮去,何來什麼宮女,必是歹人,你為何不喚人將她捉拿。”他心中跌宕不安,氣急敗壞地訓斥道。“兒臣也覺蹊蹺,前殿欺師滅祖之徒揭兒臣不軌之事也罷,偏殿卻有人專程給兒臣講故事,告訴兒臣,兒臣的母妃是被人害死的。”梁檢萬分艱難地說出這句話,忍了又忍卻還是紅了眼眶。永寧帝看他面色就已明白,小兒子什麼都知道了,他張了張口,剛想辯解卻被梁檢揚聲打斷。“兒臣怎麼會上他們當……”梁檢咬牙控制手臂從袖中摸出帕子,雙手奉上,“兒臣私窺帝心罪不可恕,但設計攻心,挑撥父子關係,藉機攀咬能臣幹吏的幕後之人該殺。”老皇帝看著那張帕子,如見洪水猛獸,竟縮了又縮,完全不敢接下。梁檢當著永寧帝的面,說自己不信帕子上的書信,只為條理清晰地解釋背後陰謀。他提膝跪行到榻幾前,將帕子鋪在上面,捻好邊角,撫平褶皺,卻是再也忍受不住,扶著榻邊輕聲問道:“父皇,您能告訴兒臣,兒臣的母妃到底是怎麼薨的。”老皇帝此時耳邊無情地迴響著和親王那日說過的話:“到時父子當如何相對。”永寧帝心痛地看著就跪在自己腳邊的小兒子,伸了伸手,想摸一摸他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卻又猛得縮回來,茫然不知所措。他的一息一動都落在梁檢眼裡,不用回答,一切正如宮女所言,他的父親無情地殺害了他的母親。“臣請陛下治罪。”過了良久,梁檢退後到君臣之距,跪地稽首。從兒臣到臣,從父皇到陛下,從皇子之近到臣工之距,皇宮裡的父子從來都未曾近過。老皇帝瞿然而驚,渾濁的雙眼模糊一片,肩背塌出一個蒼老的弧度,一切在八年前早已不可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