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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城步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他的有些亂糟糟的頭髮還是溼的。他心裡有點兒不知道是該鬆口氣還是該擔心元午現在的狀態,但元午睡著,他又沒辦法問,只能回過頭小聲地問傻子:“這怎麼回事兒?”傻子看著他,做了個跳水的動作,然後就沒法表達了。他站起來,跳到了旁邊的船上,衝林城步招了招手,林城步跟著他跳了過去。傻子往網箱那邊指了指,然後順著交錯在一起的船往那邊走了過去。林城步一步三回頭地跟著他到了網箱旁邊。守網箱的兩個工人正端了飯在吃麵條,一看到他們,就站了起來,其中一個指了指林城步:“你是他朋友吧?哎你來得挺快啊。”“他怎麼回事?”林城步趕緊問。“哎我也不知道,說不清,不知道他是要幹嘛,我就沒見過他這樣的,就算是要死,也沒見過這樣死的。”工人嘖嘖嘖的一臉感慨。“他幹嘛了?”林城步追問。“從船上直接就跳水裡了,一直不上來,傻子看著不對勁就下去了!這麼好水性的下去都沒把他弄上來!”工人有些激動,揮著手半喊著,“我就趕緊也下去了,一看,他手抓著一把水草不鬆手!拉都拉不開!我用刀把水草割斷了才把他弄上來的!我要沒帶刀他就完了!我回船上拿刀再下去他肯定得嗆!一口氣不合適就得死!你說他這是幹嘛呢!”林城步只覺得自己在今天這個實在不算熱的天氣裡出了一身汗,背上的衣服都溼透了,不知道是冷汗還是急出來的汗。工人說完之後就是一通嘖嘖嘖:“你是他朋友吧,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林城步沒說話,另一個工人接過話頭:“平時看著也沒什麼問題啊,就是話少點兒。”“也是,平時過來上廁所不還跟我們聊幾句麼,也不像是有問題,”那個工人往元午船的方向看了看,“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還是……中邪了?”傻子拍了他一巴掌,啊啊地擺手。“我就隨便說一句,”那個工人說,“就覺得他這事兒怪得很。”“謝謝你們了,”林城步摸了摸身上,連一包整煙都沒有,只好拿出了錢包,“多虧你們了……”“哎!”工人一看他拿錢包,趕緊推開了他的手,“別拿錢啊,沒必要的,別說鄰居這麼長時間的人了,就是不認識的,我們也都會救的,我們船上人救人是規矩。”傻子也推了推他,示意他回元午的船上去。“回吧,”另一個工人說,“他還是嗆了水的,然後也不說話倒頭就睡了,你去守著點兒,別醒了又出什麼事。”林城步回到了元午的船上,把身上的煙塞給了傻子,傻子拍拍他的肩,又打了個手勢,林城步體會不出是什麼意思,就當是傻子讓他不要擔心了。“謝謝。”他說。傻子走了這後,他走到窗戶邊往裡看了看,元午還是那個姿勢躺著。他猶豫了一會兒,輕輕推開艙門走了進去,在元午身邊坐下了。盯著元午看了幾分鐘,他實在沒忍住,伸手過去在元午鼻子下面探了探,感覺到了呼吸之後才收回了手。“你為什麼?”林城步看著元午,輕聲說,“你總問為什麼,你為什麼……我現在也想問,你為什麼?”元午看上去睡得很沉,當然不可能回答他。他也不指望元午能回答,面對元午他幾乎已經不敢再有任何舉動,在聽到工人的話的時候,有一瞬間他甚至希望元午能退回到之前的狀態裡。認真地過著現在這樣的生活,不要有變化,也許就不會意外。但這真的可能嗎?林城步看著元午緊閉著的眼睛,如果沒有外力,元午真的會這樣一輩子嗎?不會的吧。以前他跟江承宇談起元午的狀態時說害怕元午一輩子都會這樣過下去了,江承宇笑了。“你太天真,沒有什麼會永遠不變,就算你覺得什麼也沒變,時間也一直在改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一樣的。”這是他唯一一次覺得江承宇說自己是哲學系畢業的可能是真的。元午這到底是怎麼了?他精神問題挺嚴重的這一點林城步一直知道,但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自殺。是自殺嗎?林城步擰著眉。他無法想像元午是怎麼潛到水下,抓著一把水草就再不鬆手的。這樣的描述現在靜下來之後再次想起來,讓他突然不寒而粟。寒意一點點往骨頭裡透進去。水草。窒息。來自水的致命吸引。這些內容在刑天的故事裡反覆出現,每次都會不一樣。而讓他深深恐懼的,是最後一個故事。元午還沒有寫出來的最後一個故事。林城步呼吸開始變得艱難,他輕輕地往旁邊的小桌邊挪了挪,把元午的筆記本拿了過來。筆記本是開著機的,螢幕亮起來之後,林城步看到了沒有關上的文件。“最後的決定還是最初的決定,什麼都沒有變,他繞了一大圈,終於還是回到了……我們在尋找什麼,在逃避什麼,沒有人能說得清……通往終點的路看起來各自不相同,終點卻都是寂靜……那些關於自己的疑問,或者喧囂,或者沉默,有答案,或是沒答案,最後都沒有誰再記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