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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頭的一隻眼窩深陷下去,另一隻眼睛微微眯起,眼中隱約泛著幽幽綠光。他的臉上溝壑密佈,大大小小的傷疤不計其數,使得臉都變了形。大概是上了年歲,又或者是身體不好,他的腰略微有些彎,背也有些駝,身上還有種很不好聞的腐朽味道。這味道,龍池非常熟悉,那就是屍臭味。
身後乍然出現一個人,著實把龍池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後,皮笑肉不笑地喊了聲:“九爺好。”
朱明龍,朱掌櫃,八門寨十大高手,他排第九,於是又有人稱他為朱九爺。據說朱九爺年輕時長得非常俊,家境殷實,有一個青梅竹馬門當戶對的未婚妻。眼看就要成親,未婚妻被同城一戶更有權勢的人家搶走,未婚妻是個性子烈的,一頭撞死在那家人門前的石獅子上。朱明龍氣不過,打上門去,反被對方挖了一隻眼睛,打斷了腿。朱明龍拖著一身傷來到八門坊,在鎮子外的亂葬崗住下了。亂葬崗有個怪老頭,龍池小時候還見過他一回,至今印象深刻。她從那時候才知道,世上不僅有死後修鬼道的,還有生前就開始修鬼道的。她對那怪老頭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一具將死的身體裝著一隻可怕的鬼。朱明龍拜了怪老頭當師傅,本事越來越厲害,面貌越來越醜陋,身上的屍臭味也越來越重,據說他們是靠吃鬼修行,吃鬼吃成這樣的。修行鬼道的,什麼時候尸解,什麼時候修行大成。龍池的理解就是他們什麼時候死,什麼時候變得更厲害。
朱明龍只剩下左眼,他那隻眼睛的眼皮微抬,上下打量眼龍池,緩緩轉身,慢悠悠地往外走。
龍池乖乖地跟在朱明龍的身後,似笑非笑似真似假地說:“九爺,大家都在傳灘塗村是塊風水寶地有龍脈,我聽說那也利於你們鬼道修行……”
朱明龍的眼皮又抬了抬,問:“怎麼?你師父找到真龍了?”
龍池笑著反問:“灘塗村有真龍?”
朱明龍的手背在身後,繼續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龍池跟在朱明九的身後到了客棧的大門口,抬手說:“九爺,您留步。”大大方方地出了門,一溜煙跑了。
夥計在門口探頭看了眼,恭敬地說道:“九爺,咱們是不是該給她點教訓?”這丫頭,他們一個沒注意,她就鑽到八門坊來搗亂。她這次來了,他們兄弟幾個又得把裡裡外外仔細搜尋檢查遍,以免她又搞出什麼事情來。
夥計說完,就見朱九爺幽幽地掃他一眼,當即低下了頭。
朱九爺臉上的肌肉抖了抖,拖著腐敗的身子,慢悠悠地朝客棧裡走去。
龍池出了八門坊,趕回灘塗村,回家取了盛水的大葫蘆和煮茶的工具,到葫蘆井打滿一葫蘆水,一路飛奔地趕往小山峰。
她這一趟來回已到正午時分,頭頂的太陽正烈,林子裡的知了吵翻了天。
王二狗和鐵匠鋪的王鐵,躲在山峰下的樹蔭下,身旁堆了十幾個拳頭大小的土瓜,他倆邊嚼著土瓜邊聊天,王二狗正在吹牛:“一般人進到這山裡只有餓死的份,我在這山裡,到哪都能找到吃的。怎麼樣?這野土瓜甜吧……”
小山峰上沒有樹蔭,只有岩石和被大夥兒踩得不成樣子的狗尾巴草。
太平觀的那群年輕道士被曬得臉上都冒出了油,豆大的汗水順著臉頰脖子直往下淌。
她師父三途道長和太平觀的觀主玉璣道長並排站在山崖邊上,似在低聲討論什麼。兩人後背的道袍都被汗水溼透了,貼在面板上,露出結實的肌肉輪廓。
玉璇道長折了根枝葉茂盛的樹枝插在岩石旁,她斜靠在岩石上,坐在被樹枝撐起的那點樹蔭下,一塊絲質手帕蓋在臉上,右手正拿著片巴掌大的葉子當扇子扇風。
其他人聚在一起盯著江面,似在議論什麼,一個個的神情都非常凝重。他們的衣服也都被汗水溼透,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黎唐先生更是熱得捲起了衣袖,手裡的羽毛扇不停地揮動著扇風。北堂未濟站在他旁邊,蹭點涼意,但從他那額前被汗水打溼的頭髮看出,這點涼意似乎並不管用。
龍池擠過去,朝江面上望去。
正午的陽光最盛,七重樓的陰氣也受到壓制,沒再覆蓋住整段江面。
七重樓自寶頂以下,仍被陰氣籠罩著。陽光下,寶頂上的琉璃瓦折射出熠熠光芒,更有一圈圈彩虹般的七彩光暈不斷地朝著周圍散開,如透明的彩紗籠罩住七重樓。光暈內,是翻滾的陰霧,光暈外,則是灼熱的陽光,有陰霧從光暈裡滲出來,當場被曬得一乾二淨。
七重樓離岸邊已經很近了,它的一側被許多纖繩掛住,纖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