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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如今,宋家在朝中不如從前聲勢大了,但身任大學士的宋逞仍然在士子文人間頗具威望。
前世裡宋逞辭官之後,宋家上下韜光養晦,在長纓死前,子弟們都沒再參加過科舉,想來是對朝局寒了心。
長纓沒見過宋逞,但因差事之故,與宋家人偶爾打過幾回交道,倒忘了眼下這時期的宋家是何光景?
托腮正出著神,一隻手突然將她手裡的筆抽去,在她虎口處留下一道觸目的墨跡。
蘇馨容站在面前,拿著筆在指尖轉圈,居高臨下望著她:“沈將軍這是在當差?”
長纓今日已不是第一次讓她冒犯,看到這裡,就啪地放下賬本站起來:“蘇將軍有何指教?”
蘇馨容不比她矮,但竟也因著她這豁然起身的勢頭弄得凜了一凜。
她扔了筆,沉臉道:“沈長纓,看不出來你竟是這樣的人,當著瀾哥哥他們的面你裝得純良無害,揹著他們你就醜態畢露,你這個人,心機怎麼這麼深沉呢?”
長纓笑起來:“深沉一點多好啊,好過你這麼膚淺。”
蘇馨容冷笑,瞥她一眼:“論牙尖嘴利,真沒人能比得過你。”
長纓懶得跟她羅嗦,重新取了枝筆記數:“沒事就給我撤,沒工夫浪費在你身上。”
蘇馨容咬牙丟過來一張單子:“這是庫房發下來的,別怪我沒提醒你,仔細看看!”
單子上有庫房的印戳,是核批用料的文書。長纓拿起來看了幾眼,只見木料這一項上勾出好幾道勾來。碼頭收料要經幾道稽核,比如木料,長纓這裡不光要對數量,還得做初步的檢驗,斷的,彎曲得厲害的這些都不能要。
但這上面勾選的都是不應該出現輸去庫房的木料裡。
這怎麼可能呢?她分明都檢查過。
長纓方抬起頭,蘇馨容又忽然把單子抽回去,沉著臉走了。
這事非同小可。長幽起身跟漕運司的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往庫房去。
到半路她忽然又停步,不對,既然她肯定木料在她手裡沒有問題,那麼就只能是離開她這裡去往庫房裡這段出的事,可輸送的事情不就是她蘇馨容負責的嗎?
她立定想了想,然後又倒轉回頭,挑了條木料之間的偏僻道走回去。
只見原先堆放著淘汰過的木料的地方,這會子竟有幾個工匠往木頭兩頭套繩索。
抬木頭的人動作又快又利索,很快便把四五根好料換回了劣料,並將好料抬了出去。
船塢木料都由官兵把守,這些人想必是有正規通行令的。但怎麼這麼巧,蘇馨容來給她看過單子之後就有人來抬她的木頭?
她這是要跟她玩陰的?
長纓背貼著木料想了想,皺起眉來。
“快走吧!別磨蹭了!”
身後又傳來聲音,那幾個人抬著木頭開始走了。
她收斂神色,不動聲色跟在了他們後頭,出了木料場。
蘇馨容坐在庫房,給剛剛清點完漆料的徐瀾遞上條帕子:“還沒用晚飯呢,瀾哥哥餓不餓?我讓廚下給你煮碗麵?”
“我不餓。”徐瀾徒手擦汗,坐下來抖開扇子,又翻看起賬目來。
蘇馨容被冷拒,站了會兒,走過去:“你是不是因為先前我說長纓的事情生氣?”
徐瀾扭頭看一眼她,接著翻賬。
“我不是故意要針對她,她小門小戶的出身,什麼禮數也不講,爬得再高也是上不了檯面的,我這也是為她好。
“她嘲諷我倒不妨事,這要是得罪了霍將軍這樣的人……再說,我也沒說什麼傷人的話呀。”她懇切地說道。
“小門小戶也不是什麼過錯,何必總是揪著這點不放?”徐瀾抬起頭,“出身好的人未必就值得人敬重。
“這是你和同僚之間的爭執,我只是你的上司,只要不影響到正事,你不必跟我解釋這麼多。
“此外,辦差的時候記得叫我徐將軍。”
蘇馨容咬著下唇,心底下漸漸有氣浮上來。
“我知道了。”她咬牙道。
徐瀾看看面前神情彆扭的她,再想想先前長纓的直白,又說道:“我覺得長纓沒有什麼壞心眼,你為什麼不試著跟她做個朋友?與優秀的人為伍,能學到不少東西。”
蘇馨容簡直氣笑了。
他明目張膽地偏幫著沈長纓不說,還拐彎抹角地誇沈長纓比她優秀?
那沈長纓就真那麼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