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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地牢,牢中一片死寂,巨大的鐵欄上貼滿了符咒,白日的血腥已經被洗去,地牢頂上投下來的月光將地牢照得一片清冷。
而那擁有著巨大尾巴的鮫人就被那樣孤零零的吊在地牢之中。長長的魚尾垂搭下來,拖曳至地,而魚鱗卻還因著透漏進來的月光閃閃發亮,隱約可見其往日令人驚豔的模樣。
紀雲禾緩步走進,但見那鮫人垂搭著頭及腰的銀色長髮擋住了他半張臉,可即便如此,紀雲禾也覺得,這個鮫人,太美了。
美得過分。
相似困境
紀雲禾行至牢房外,透過粗壯的貼滿符咒的柵欄往裡面抬頭仰望,雙手被吊起的鮫人一身的傷,他的琵琶骨被玄鐵穿透,一條鐵鏈纏繞在他藍白相間的美麗魚尾上,禁錮了他所有的動作。
他一身的血,像是將鐵鏈都浸泡飽了一樣,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在朦朧月色之下,他一張臉慘白如紙。饒是紀雲禾已經入了馭妖谷多年,見過那麼多血腥場面,此時也不由覺得膽寒。
而在膽寒之餘,也為這鮫人的容貌失神。
這世上總有那麼些人或物,盛放自有盛放時的驚心,萎靡也有萎靡時的動魄。
紀雲禾上前一步,就是這一步像是跨入了鮫人的警戒區,勾魂眼的弧度一動,睫羽輕顫,眼瞼睜開,冰藍色的眼眸光華一轉,落在了紀雲禾的身上,眼瞳中映入了地牢裡的黑暗,火光,與她一襲素衣的身影。
他嘴角有幾分冰涼的往下垂著,帶著不怒自威的威嚴,與與生俱來的貴氣。他眸光懾人,帶著戒備,殺氣與淡漠至極的疏離,似有冰刃刺人心。
他一言不發。
送這鮫人來的太監沒有提供任何關於這個鮫人的資訊。從哪裡來,叫什麼名字,身體狀況如何,法力達到哪個層級……自然,也沒有告訴馭妖谷的人,他會不會說話。
這要他口吐人言,是教會他說話,還是讓他開口說話?
紀雲禾沒有被他的目光逼退,她又近了一步,幾乎是貼著牢房的封印欄杆審視著他。
四目相接,各帶思量。
紀雲禾不知道這鮫人在想什麼,但她卻詭異的覺得,自己現今的處境,與面前的這個妖怪,如此相似。
困境。
留在馭妖谷是難過,離開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如果馭妖谷不能馴服他,那他可能會被送到北方的馭妖臺,東方的馭妖島,或者西方的馭妖山……這些是在朝廷的控制下,如今天下僅存的四個允許他們擁有馭妖能力的人生存的地方。
每一個地方,對妖怪都不友善。
紀雲禾現在面臨的,與他有何不同?
林昊青,林滄瀾,前者對她是防備猜忌欲除之而後快,後者對她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利用,恨不能榨乾她每一滴血。而她若私自逃出馭妖谷,身體裡的毒會發作不說,這茫茫天下,皇權將視她為馭妖師中的叛徒,四大馭妖領地,都不會再接受她。
舉目四望,她與這牢中的妖,並沒區別。
一個是權力下的玩物,一個是大局裡的棋子。
“滴答”鮮血滴落的聲音在地牢裡十分清晰,紀雲禾目光往下,劃過鮫人結實的胸膛與肌肉形狀分明的小腹,她眉梢挑了挑,心裡感慨,這鮫人看起來很是有力量感嘛。
再接著往下看去,他魚尾已經不復白日那乍見時的光滑,因為缺水再加之白日受了雷霆之苦他一些鱗片翻飛起來,劈開肉綻,看起來有些嚇人。
紀雲禾馴妖,其實是不太愛使用暴力的。
她手心一轉,掌心自生清泉,隨手一揮,清泉浮空而去,捲上鮫人的魚尾。
是同情他,大概也是同情和他差不多處境的自己。
鮫人下意識的抗拒,微微動了動身子,而他這輕輕一動,身上的玄鐵“嘩啦”一陣響,幾乎是在這一瞬間,覆了法咒的玄鐵便立即發出了閃電,“噼啪”一陣閃過,沒入他的皮肉,刺痛他的骨髓。
鮫人渾身幾乎是機械的抖了抖,他咬住牙,任由渾身的傷口裡又淌出一股股鮮血……
而這樣的疼痛,他卻自己悶不做聲的忍下……或許,也已經是沒有叫痛的力氣了。
“別動。”紀雲禾開了口,比普通女子要低一些的聲音在地牢裡迴轉,彷彿轉出了幾分溫柔意味,“沒想害你。”她道。
紀雲禾目光又往上一望,對上了鮫人的藍色眼眸。
她手中術法未停,清泉水源源不斷的自她掌心裡湧出,還帶了幾分她身體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