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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還有朝議,早有內侍取了衣冠來,見顧景陽站起身來,忙上前去侍奉更衣。
謝華琅進宮住了這些時日,還是頭一次見他著上朝時的冕服,微微側過頭去,饒有興致的盯著打量。
顧景陽卻沒有注意到,繼續道:“他若是機警,今日朝議時,想必還會再請一次,弟復兄仇,宗室與朝臣們怕也會附議。”
謝華琅聽得微怔,半晌,才道:“梁王世子的死,宗親們應該知道……”
“演戲罷了,有什麼難的?”
顧景陽淡淡道:“朝堂上的袞袞諸公,哪一個不會演?戲子演的不好,會被人砸場子,他們演的不好,興許就要掉腦袋了。”
天子冕服用有二色,衣為玄色,有日、月、星、龍、山、華蟲、火、宗彝八章,裳從硃色,有藻、粉米、黼、黻四章,束革帶,系綬帶,佩天子劍,極盡莊重端肅。
顧景陽生的俊秀,氣質清冷疏離,如今冕服加身,威勢使然,真有些無慾無情的凜然意味在。
謝華琅聽他說完先前那席話,便沒有做聲,顧景陽回頭去看,便見她正望著自己,微微一頓,道:“怎麼,覺得我太無情了?”
“那倒沒有,”謝華琅輕輕搖頭,到他面前去,由衷感懷道:“我只是覺得,天子雖然至高無上,但有時候,或許也會覺得很孤獨吧。”
世間權柄集於一身,莊嚴肅穆的綬帶與冕服,似乎都將他同凡塵中人隔離開,連目光都被掩在十二毓的白玉珠之下,沒人能看得出端倪。
顧景陽不意她會說起這個來,略略頓了一下,忽然笑了。
唇角彎起,他周身的清冷之氣似乎也淡化許多,又是那個同她百般旖旎,會喚她“枝枝”的九郎了。
謝華琅的心倏然動了一下,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伸手過去,拂開冠冕上垂下的十二毓珠,湊過去吻上了他的唇。
正值清晨,日光自窗外斜斜照入,映得內殿一片明亮,顧景陽似乎被晃了一下眼,回過神後,卻仍站在原地,任由那小姑娘為所欲為。
內侍宮人們早就背過身去了,並沒有瞧見多少,謝華琅退回去之後,見顧景陽定定望著自己,面頰微熱,不好意思道:“你看著我做什麼嘛。
顧景陽伸手撫了撫她面頰,道:“等我回來。”
謝華琅微紅著臉,道:“嗯。
顧景陽不再言語,卻仍舊注視著她。
謝華琅更不好意思了:“你怎麼還不走?”
顧景陽莞爾,伸手輕輕抱住她,低柔的喚了聲:“心肝。”
獵場
征討高句麗, 雖然早有準備, 卻也並非輕而易舉之事。
但不管怎麼說,以永儀侯世子林崇這樣的年紀,即便借了皇帝有意扶持年輕將領的東風, 在這樣大的戰事裡做副將, 也是極為難得的機會。
謝華琅都能看出來的事情, 永儀侯父子當然也心知肚明, 無非是皇帝想給謝家添一個得力些的助益, 才促成此事,故而訊息確定之後,林崇便往謝家去了, 既是含蓄的致謝, 也是辭別。
謝偃是很喜歡這後生的, 私下裡同盧氏講:“永儀侯後繼有人, 阿瑩與他為婦,不算委屈。”
盧氏淡淡看他一眼,不置可否:“老爺又不是阿瑩, 如何知道她委不委屈?”
謝偃被噎了一下,卻也沒敢反駁, 轉口道:“夫人說的是。”
他們是隔房的伯父、伯母,也是謝家的家主與主母,林崇作為謝家將來的女婿登門, 先來問過安後, 方才往二房去拜見謝令與劉氏。
若只有翁婿二人在, 謝令免不得要叮囑幾句,然而劉氏也在,有些話便不太好說出口了,勉勵過他之後,又著意囑咐了會兒,便叫人領著他,去尋謝瑩說話。
若說起大局觀來,謝家的幾位女郎裡,最出眾的便是謝瑩,雖然婚事有可能推遲,但她知道,人不能只看眼前,這於自己而言,其實是好事。
所以無論在誰面前,她都沒有表露出絲毫的不滿與委屈,得體的叫人挑不出毛病。
說是未婚夫妻,可實際上,這兩人總共也沒見過幾面,說過的話更是少得可憐,彼此靜寂了一會兒,還是林崇先道:“委屈你了。”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世子有韜略膽氣,這是好事,”謝瑩溫婉一笑,道:“先國後家,有什麼好委屈的?”
林崇不意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如此深明大義,便頷首示禮,由衷道:“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