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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病榻之上,每日在他身邊照顧的卻還是柳時秦。顧老爺子有力氣的時候,會握著柳時秦的手,和她講講話,他的語氣都是淡淡的,可是話卻都是真心話。這輩子他很少講真心話,生病的日子裡他講了這輩子最多的真心話,全部都講給柳時秦聽了。秦時柳是真心愛他的,可是這份愛太卑微、太小心、太謹慎、太辛苦,愛到最後她自己也忘了她原本和他在一起的初衷,她累了。在醫院的那一段照顧他的時光,她卻覺得是那樣的純粹而簡單,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真心,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與此同時,顧思辰的優秀成績已經不需要她再去急於證明什麼,那一刻她是欣慰的,也是後悔的,她已經意識到自己以前對兒子的教育方式確實存在著諸多問題。醫院裡進進出出都是病人,生老病死是人間最平常的事情,柳時秦現在只希望他的兒子顧思辰可以健康、快樂,和沈惜今幸福相伴一生。
顧老爺子死後,沒有留下一分財產,所有的財產全部捐獻給了慈善機構。
他的追悼會幾乎全香港有名望的人都來了,媒體也都圍堵在門口,幾個子女都穿著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甚至連哭都只是在媒體面前象徵性地流了幾滴淚,基本上全程都是低頭素面,互不理睬。
顧思辰一直在忙著招待,一直到深夜十分,才終於靠著靈堂的一角休息了一會兒。和白天的熱鬧相比,晚上很安靜,好像所有一切的喧囂和紛擾都歸於了塵土,只剩下這天人永隔的一人一魂。顧思辰回想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有二十八年的時間都是在努力做一個顧家人和努力逃避做一個顧家人中掙扎。他以前不知道“顧家”這兩個字對於他來說更多的是一種枷鎖還是一種施予,直到遇到了沈惜今,是她告訴他其實應該為自己而活,輕重不過就是在一念之間,而人最大的魔鬼其實就是心魔,於是他漸漸打敗了心魔,他走出了心裡給自己預設的牢籠,他開始做自己喜歡的事,他開始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和言語,他開始變得越來越好。
這時,輕輕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一件柔軟的毛衣披到了他的身上。顧思辰勾起嘴角,伸過手握住了沈惜今的手。
沈惜今和他並肩坐了下來,說:“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顧思辰淡淡地笑:“父親健康的時候我沒有好好和他說說心裡話,生病那段時間也沒法再和他說心裡話了,現在趁著這最後的時間,我想和他說說話。我還要對他說一聲抱歉,為我年輕時候的種種不懂事。”
沈惜今將腦袋輕輕枕在他的肩膀上,說:“其實你已經用行動向他表明了你的心裡話,也表達了你的愧疚和歉意,父親在生前就已經看到了,我想他一定是欣慰的。都說人死後會變成一顆星星,永遠在天上照耀著所愛之人,我想父親也一定會在天上看著我們,照耀著我們前進的路。”
沈惜今的聲音永遠是那麼輕柔而舒服,給人心裡一種力量。
顧思辰攬住他,真切地說:“能夠有幸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沈惜今回望著他。
顧思辰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輕聲問:“怎麼?被我的話感動了?”
沈惜今搖了搖頭:“不,我覺得你最近越來越愛講土味情話了。”
顧思辰皺眉:“土嗎?”
沈惜今笑著依偎在他懷裡:“沒事,再土我也能接受。”
顧思辰揉了揉肉鼻子,依舊要為自己正言:“可是我覺得不土啊,這可都是心裡話。以前我很怨恨自己為什麼生在顧家,可是如果我不是顧思辰,我又怎麼會遇到沈惜今呢,所以現在我慶幸命運給我的一切,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所有的所有都是為了遇見最好的你。”
沈惜今在他懷裡仰起頭,笑意盈盈地看著他。顧思辰心頭一動,不自禁地低頭吻去。
啪——
紙巾盒落地的聲音。
兩人抬頭,看到柳時秦正努力掩飾住尷尬的表情,弱弱地說:“我只是出來散個步……”
顧思辰舔了舔嘴唇,滿頭黑線。沈惜今尷尬地挽了挽頭髮。
柳時秦把紙巾盒撿起來放好,然後走過去,有些責怪地說:“思辰,這晚上涼,你怎麼好叫惜今陪你在這裡,著涼了怎麼辦。況且現在惜今還有孕在身,更加馬虎不得。”
顧思辰也意識到自己考慮不周,趕忙把身上的毛衣披到了沈惜今的身上,又扶著她起來。
沈惜今笑著說:“我沒事的。”
話音剛落,顧思辰一個公主抱把她抱了起來,不僅沈惜今嚇了一跳,連柳時秦也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