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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草忐忑地行了個禮,正要退下,趙踞又道:&ldo;等等。&rdo;仙草回頭,不知他還有什麼吩咐。趙踞說道:&ldo;你的身子……最近覺著怎麼樣了?&rdo;仙草聽他提到這件事,忍不住臉上微微泛紅。那一次她月信來了,皇帝不知情由,還以為她病重,對太醫大發雷霆。事後她聽說,窘迫的無地自容。雪茶更是將此視為天大的笑話,自那次後有好一段時間裡每次見了她,臉上都是似笑非笑的,弄的她越發窘然。&ldo;回皇上,已經,已經都好了。&rdo;仙草回答。趙踞看著她臉上浮現的一絲薄薄地櫻粉色:&ldo;嗯,好了就成了,朕可不想身邊有個病懨懨的,看著就不痛快,只是如果有什麼不適,記得趕緊說,別隻悶著。&rdo;這人……真是越來越口是心非了,明明是有些關心自己,說出來的話卻仍舊帶刺兒。仙草暗中嘆氣:&ldo;那奴婢先退下了,皇上,要什麼時候安歇?&rdo;趙踞道:&ldo;還有幾份摺子要看。&rdo;仙草掃了一眼桌邊上那堆積的奏摺,將想要出口的話重又咽下:&ldo;皇上若是需要什麼,只管傳奴婢。&rdo;原來她本是巴不得離開他身邊,但是今晚上,卻突然有些莫名不捨,假如皇帝開口,只怕她會毫不猶豫留下來陪侍。皇帝卻道:&ldo;知道,你去吧。&rdo;說這句的時候,趙踞的口吻莫名地有些溫和。就像是無形之中有一隻手輕輕地在心絃上撥了一下,發出了嗡嗡地響動。仙草深深呼吸,重又轉身,才邁出一步,趙踞卻又道:&ldo;等等。&rdo;仙草詫異地回過頭來。趙踞卻並沒有開口,又過了會兒,才道:&ldo;算了,你去吧。&rdo;仙草看了少年半晌,終於轉身,她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皇帝,皇帝卻並沒有再叫她&ldo;等等&rdo;的意思,仙草就這樣一步三回頭地退到了內殿。雖然說是並沒近身伺候在皇帝身旁,這一夜對仙草而言,卻也算是個無眠之夜了。她守著一盞燈,聽著外頭秋風吹窗,心中竟有種想法,想讓時間變得慢一些,不要來到那註定驚險而吉凶莫測的明天。仙草本還預備著皇帝會叫自己,且又打心裡不願意睡。枯坐了半個時辰後,突然想起當初在冷宮的時候,蘇子瞻曾經送了些書給自己,當時她正是裝拙的時候,且也忙的很,所以並沒有看,這會兒便犯了出來,卻有一本《小窗幽記》,當下一頁頁地翻看起來打發時間。突然看見:&ldo;留七分正經以度生,留三分痴呆以防死。&rdo;簡直如同自己當下的寫照,只不過那三分七分怕是要調轉過來了,不由啞然失笑。又見寫:&ldo;花繁柳密處,撥得開,才是手段;風狂雨急時,立得定,方見腳根。&rdo;卻彷彿說的是皇帝如今的處境。仙草看一會兒,默想一會兒,感嘆一會兒,心緒千轉。如此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面前的蠟燭短了一大截,外頭仍舊毫無動靜。仙草竟有些坐不住,於是把書合起來,起身往外走去,來至殿前往外看去,卻見皇帝依舊正襟危坐,好像心無旁騖地還在批閱奏摺。旁邊的雪茶揣著手低著頭,也並沒有看見她。如此,這一夜之間,仙草斷斷續續出來看了三回,直到寅時將至。外間更鼓敲響,已經有太監進來請皇帝沐浴更衣,預備今日的九錫大典。仙草聽到外頭的響動,早就跳了起來,想也不想便衝了出去。殿內,皇帝已經自案前起身,又是一夜通宵,皇帝卻毫無倦色似的,精神抖擻地自桌後轉出來。雪茶早吩咐小太監們將窗戶都開啟,清冷的晨風一湧而入,將皇帝明黃色的龍袍吹的鼓盪起來。趙踞邁步走到殿前,緩緩地吁了口氣,迎著尚在沉眠中的夜色微微地張開雙臂。頭頂的天色仍是暗暗深沉的墨藍,一輪極圓的明月懸掛在天際,光輝灑落,屋頂跟地面上看來就像是鋪著一層薄薄地霜雪般。皇帝的身影恰在乾清宮的門口,微微地明黃色竟透出些朝陽的顏色,寬肩細腰,身形矯健的彷彿將要騰空而起的真龍。仙草出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她本是有滿腹的話想說,可是眼睜睜地看見這情形,卻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正在此刻,雪茶上前道:&ldo;皇上,怎麼又忙著吹風,留神著涼。&rdo;趙踞回頭,還未開口,就看見前方才出來的仙草。他的目光閃爍,望著仙草道:&ldo;你怎麼……&rdo;打量她衣著髮髻皆都十分整齊的模樣,卻突然明白過來,她是一夜未眠。